╭*||▂▂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快穿之黑boss 作者:东南三两枝 文案 没有五险一金,没有法定节假日,甚至没有婚假产假,动不动就要死一死,退休还遥遥无期。 这样的工作怎么能忍!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一死再死,死得自己的老娘都不认识自己了,一直变态的云柏终于要爆发了。 有一种爱叫生死与共,系统,你粗来,我爱你爱得这么深沉,肯定不打死你。 呐,就是一只普通妹子在压迫中默默长成黑boss,黑boss又在压迫中默默决定干死系统的励志故事。 简单梳理一下: 这只boss风情,这只boss深井,这只boss悍勇,这只boss奇葩,这只boss残忍,这只boss凶猛。 调/教苦逼世子,调戏报社反派,守护末世孩童,诱骗纯情正太,捅肾邪肆伙伴,保卫总受节操。 青楼老鸨,灵异黑猫,人形战斗机,器灵,奶妈,绿帽专业户。 业务范围广泛,手段纯熟,品质保证。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柏 ┃ 配角:…… ┃ 其它:快穿,系统 ==================   ☆、初见   “云妈妈,你看这娃娃长得这般水灵,端的一个好胚子,将来定会长成一个大美人,给妈妈带来黄金千千万,二十两银子着实是不贵。”   夜风呼啸,夹着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粗布衣服的妇人媚笑着,手下扯着个单薄衣裳的孩童,动作神态里完全是把那孩子当做个物件的随意轻鄙。   孩童也可以勉强说是少年了,十二岁上下,五官精致,举态文雅,如墨的双眼隐藏着几分没掩饰好的愤怒,却是安静的。   “云妈妈”随意的挂着件桃红的锦衣,里面的单衣也不知道是穿了没穿,玉白的一边肩膀就这么露在寒风里,她斜斜依在门上,微微上挑的眉眼几分多情,几般魅惑,偏神色中总自然而然的透着些不经心,让人心里痒痒的。   细细的打量着孩童,云妈妈微微的笑了,这般小小年纪,就学会压抑自己的情绪,果然是个好的。   散懒的挑起眼,流露出风情无限,云想裳轻声赞道。   “果真不错。”   “是吧……”   妇人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扯开,就见云想裳伸出只素白的美手,一压,打断了她的话。   “张家姑子,这孩子不是正道来的吧。”   妇人脸上的笑僵住了,她顿了顿,却是笑得更开,“这,云妈妈应该也知道,这道上的生意总不会就这么清白的,这尾巴处理好了,白的黑的可不都是能赚钱的嘛!”   可就是这尾巴你们处理不好!这孩子的来头可不普通。   付亲王家的嫡子那是你这做做人口买卖的妇人沾惹的起的?   心思回转,云想裳面上不露分毫,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今天,等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目标人物,云想裳再没有了和那市侩妇人扯皮的耐性。   两锭银子被抛了出去,恰恰落在妇人的领口。   拉过那可怜的迷途羔羊冰冷的小手,云想裳便往里面走去。   “这孩子,我就收下了。”   妇人一愣之下是大喜,那孩子是她无意在野外找到的,找到时,衣不蔽体,满身血污,洗干净发现容貌秀美,便来这梦霞阁凑凑运气,没想到这孩子还真的给梦霞阁的妈妈云想裳给收了。   二十两,不讲价!   真真是一笔横财。   她喜不自胜的咬咬银锭子,确定不是假的,笑得越发开怀。   “行,那这孩子就拜托云妈妈调/教了。”   张家姑子在后面叫得响亮。   “啊,”云想裳淡淡的应和一声,不如十五六岁的少女声音娇嫩可人若黄莺婉转,女子低低的声音如昏暗洞穴里幽深水潭边开的毒性花朵,自有一番暗沉惑人的味道,“我会的。”   好好的调/教他……   盯住了孩童藏着惶惑的墨玉瞳,云想裳的尾音上扬,答的意味深长。   云柏生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即使个性有几分古怪,却也没碍过任何人,从来   没做过出格的事。   可那是生前。   云柏在自己的二十个年头里,被一个醉酒的司机给撞了,意识朦胧,似醒似睡的那一刹那,云柏听见一个声音问她是否要继续的活下去。   溺死之人眼前的每一根稻草都是救赎,云柏自然答了是。之后?之后她就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工作——世界调弦员。   三千世界,种种存在,用某种固有的眼光来看,总有各种不思议之处。可在其本身看来,却是再自然不过的。   有一种世界,是建立在影视小说作品上的映射世界,以幻想为构架,再逐步完善。   这种世界的存在合不合理,云柏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就是协调这世界原来的构架和后来完善的规则之间的矛盾。   比如说,眼前这个孩子……   原来的框架里是亲王的嫡子付华建,却被小人所害,先是挣扎逃生,后来忠仆死去,竟是沦落风月之地,虽是了解自己的身世,却对命运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恶意毫无反抗能力,被这样那样的教导着养大以后,经历了那样这样的糟糕事情,变得心思深沉,性格扭曲。   然后,遇上了男主付裁书,自己的庶子弟弟,明明是更高贵的血统,却一个光风霁月,舒朗洒脱,一个卑微肮脏,深陷泥潭,这鲜明的对比让这个倒霉的孩子终于狂化了。   蓄意以身世多舛的的忧郁小生模样接近女伴男装的女主,靠近了自家弟弟,寻得一个好时机刺杀男主,却原来自己的一切谋划都被淡定聪明的女主看在了眼里,自以为要得手的那一刹被早被告诫的男主捅了个透心凉。   现在的规则却定了他的命数是富贵滔天。   这也就意味着云想裳要对抗原来的设定,不遗余力的促进这悲催男平安富贵。   啧啧,小伙子真可悲,比一般反派都要悲惨的过去,却只混了个炮灰的位置。   回顾一番目标人物的资料,再发发感慨。   云想裳牵着那孩子进了自己堆缎挂纱的房间,然后便不再问那孩子,忘记了他一般,随意的踢掉脚上的鞋子,上了榻。   身子斜斜软软的陷在铺了软缎的榻上,顺手从枕边捞起一本没看完的画本,云想裳意态慵懒惬意。   少年付华建经历还不够多,学得腹黑。骤然落难,虽然知道不得轻易的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但这份早熟早慧毕竟有限,不能代表阅历,让他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找准自己的定位。   他僵直的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曾经良善,三观正直的云柏早在无尽的轮回,一次次的被背叛,被离弃中,长成了一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反派boss级人物。   嘛,那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m着m着也就s了,被生活死去活来,各种姿势qj的云柏比起享受,倒更是适应用黄瓜捅自己与他人生活的菊花了。   暗黑鬼畜s云想裳不说话,自顾的看着书,余光偶尔一扫那孩子,看到他没有自己的吩咐,只好站在原地,从开始的强自镇定到后来的局促焦躁。   终于是开口了,软糯动听的声音,几分散漫,几分不经心,剩下的却是让人不安的玩味。   “名字?”   短短两个字都说出一番勾人意味来。   “花间。”   孩子抿抿唇,低声答。   “花间?”   云想裳轻轻在舌间咀嚼着这两个字,笑了,是华建吧,付华建,那个见证着自己显贵身份的名字,因为意识到有人要杀自己,所以不敢用了吗?这样的少年老成,果然有趣。   “这名字不好,显得娇柔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觉得浮华如何?”   付华建刷的抬起头,过于的吃惊,让他忘记了掩饰。   娇柔?   浮华,花间,付华建。   她是知道什么吗?   付华建黑沉的瞳定定的直视云想裳。   这种小兽一般的机警敏感取悦了云想裳,她低低的笑出了声,下了软榻,精美华贵的裙裾流水一般迤逦缠绵,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的危险感。   云想裳一步步靠近了付华建,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纤细好看的手抬起,遮住了少年的眼。   “不要这么看人哦,”云想裳凑在付华建耳边低声道,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廓,语气绵软得绮丽,话里的意思却和暧昧扯不上关系,“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骗人,就不要把真实的自己露出来。否则的话,一点点的疏忽,带给你的,都可能是死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意见,求收藏。   ☆、剑术   梦霞阁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身份,有着和自己的身份对应的事情做。   比如说长得好看,年岁到了的男女便是“正经的”章台人。长得好看,年岁未到的是屋里使唤的,预备役。油嘴滑舌,说话讨人喜欢的男子是龟公。长相不好,有一技之长和一把子力气的无论男女是粗使的下人。   此外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肮杂人员。   可付建华却不是上面的任一种,他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是。   他是云妈妈花了银子买来的,却没有丢给谁调/教,长得好看,却不用见客,说是年纪幼,却也不曾分担过其他的工作。没有自己的住房,住在妈妈的房间里,没有自己的餐用,和妈妈一起食用。   这存在,实在是古怪极了。   时间长了,什么奇怪的传说都传了出来,有说他是妈妈收了打算当儿子养老的,有说他是妈妈收了打算当玩意养着的。   说法繁多,云想裳也没有给个交代的意思,她的态度是不到她面前说,她就不会当回事,给予充分的言论自由。   云想裳治下的手段虽不严苛,却也不是纵着底下人什么都可以做的,哪里有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所以一直以来为流言困扰的只有付华建而已。   传说种种,大家都以为着付少年是受妈妈宠爱的,可付华建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种态度,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漠视。   刚开始,不见她的吩咐,他是动也不敢动,饿了,渴了,忍着,脏了,困了,受着。   直到忍不了,受不住,靠近了云想裳,和她提了意见,付华建才终于明白这种做态完全没有必要。这生活上种种的需求,云想裳完全没有拘着自己用度的意思。想来前些天看着自己忐忑煎熬的样子,她也只是觉得有趣,等着自己主动开口。   付华建有些愤怒,他不知道云想裳是要做什么,可他大约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叫付华建,是亲王府的嫡子,未来的世子。   所以这才叫人生气,她这样是对待一个亲王府嫡子,未来的世子的吗?   简直,简直,胡闹!   平静下来,付华建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胆寒,万一对方是真不在意他的身份呢?   其他任何人,便是当今天子,付华建都可以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他是不可能不对自己的身份起一些想法的。   可是,云想裳,他是真没把握,闹不懂她在想些什么,又会在乎些什么。   这个女人,像是在意着她这个身份的女人会在意的一切,但是……   总觉得她又并非真的在意。   自己,   梦霞阁,   这世间的一切,   都好像不曾真的入过她的眼。   真是,轻飘到让人觉得可耻的依附!   没有办法,只能依附于一个青楼妓子的庇护,可那人却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可以随时丢下自己的!   这么想着,心中戾气难消,付华建手中的剑越发凌厉。   剑是付华建在云想裳的房里找到的,虽然不知道一个青楼女子在房间里放一把剑是为了什么,可了解云想裳不会为了这等事就恼怒于他,付华建就把这剑取来用了。   随意选了个少人过往的庭院舞起来。   从以前的仆人那里学到些剑法常识,付华建知道这是把好剑。   他照着记忆里执剑行剑,只恨不得把最近的怨愤,委屈,杀欲通通爆发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对青年男女渐渐朝着这边行来。   “云娘子,上个月的账本……”   说话的是个青衣男子,叫张青,年轻的脸,是这梦霞阁的账房。可年纪轻,又在此风流之地工作的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正经到刻板的。   “嘘。”   云想裳止住了账房的话,她驻足在缠满了绿色藤蔓的走廊上,看向庭院。   庭院里那小小的少年舞着一把剑,舞得又快又狠,带起银光练练。梦霞阁是个处处锦绣好风景的销金窋,庭院里种着几株颇为名贵的花树,此刻,娇嫩嫩的花朵被剑风带的扬起,又被毫不留情的劈碎,在少年的脚步下碾成尘土。当真让人可惜。   管着账本的张青见到这番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少年的存在,他也是耳闻过的,有几分好奇,但本身性子不是多事的,又不见云想裳提起,所以也不曾理会那些离谱流言。   可此刻,见这少年,却觉得他是真的放肆过头了。   张青皱着眉,看向一旁的云想裳,本以为会见得她恼怒,却不自意见到了一向散漫,万事不经心的她灼灼有意趣的目光。   张青微怔一下,顺着云想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个小少年……手里的剑?   还没等张青细想青楼里的老鸨怎么会和这般杀人利器扯上关系,就听得云想裳漫声一笑。   “我说,小鬼,剑可不是这么用的。”   这声音出现得突兀,付华建的手一顿,下一刻,那把剑就被一双秀美好看,一看就连重物都少提的女子的手易了主。   “看好了,小鬼。”   云想裳招呼一声。   本来绮容月貌,举态风流得随时得依着什么,好像没骨头的青楼老板拿起剑时,腰背却是笔直的,青松一般的站姿,一贯散漫的神色一敛,是凝肃庄重,周身的气度却又是一番潇洒写意。   随手抖一个剑花,引得清鸣声阵阵,原先在少年的手里还不觉得,云想裳只是初初上手,就给人一种这剑活了过来的奇异之感。   一刺,让人只感雷霆乍惊,星光灿。   一削,却是银河九天,瀑布飞练。   一截,杀意腾腾,铁马踏,冰河碎。   连绵不绝,如长虹游龙,行云流水,却是收放自如。   这样自如美丽,偏偏锐意不减,步步杀机。   极是华美,极是简练。   极是风情,极是危险。   最后收手,月光凝江河,云想裳的目光停在剑尖上的一点,满院的繁花已是落尽。   付华建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女人和她的剑,莫名觉得喉头发紧,脑袋里那串银光占据了所有思维,怔怔了好一会,才恍惚想到。   原来,也是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云想裳看了一会剑尖,却是把剑随意一抛,扔给了少年。   “晚上,来这院子里等我。”   没头没脑的吩咐一句,她就如来时一般莫名又突兀的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收求评。   ☆、教导   意外又不意外的,晚上付华建来找云想裳时,看到她半卧半坐像往常一般没骨头似的依着棵光秃秃的花树,旁边摆着柄长剑,正是付华建白日在她卧房里找到,于院中舞弄的那一把。   付华建咽咽口水,有些兴奋。   虽说时常觉得自己一个亲王之子被个老鸨养着,实在是丢人,可小小年纪就被残害,流落外间,见惯世间艰险的他比起固执的阶级优越感,还是更倾向于追求力量的务实之路。   更何况,白日,云想裳那一番剑舞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凌厉,美丽,残忍,优雅。   付华建对剑懂得不是很多,却看得出云想裳绝不是庸手,怕是在此道侵淫极深。   被这样的人教导,想着有一日自己也可以舞出那样的剑来,付华建整个人high起来!   察觉到付华建的情绪波动,云想裳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把剑扔给了他。   “随便舞套剑让我看看。”   “是。”   既然被教导了,自然也要给教导者相应的尊重,这些天来,被包吃被包住被包养的付少年第一次向着云想裳行礼。   礼毕,他握剑,闭眼细想了一番云想裳白日的剑舞,接着学着她,先是抖一个剑花,然后一刺一削的循着她的轨迹动起来。   一套剑舞毕,云想裳沉默了良久,方才问等得惴惴不安的少年,“在你眼里,什么是剑?”   这……   付少年被问的一愣,仔细揣度云想裳话里的意思,不得其解,他犹豫了一下,按着自己的心意答。   “剑是护人器。”   答时他想着曾经护在他面前的那个男子,沉稳,寡言,豁出命的忠心,任前方魉魅横行,三尺青锋,护得他一片安心。   “想来你曾经被保护的很好。”   云想裳想想,笑了,散散懒懒的笑,没有惯常做出的风情掩盖,笑里的清冷便暴露无遗。   “所以,你还那么奢侈的保留着这一份天真。”   付华建听到这回答,知道云想裳是对自己的答案不满意了,可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是云想裳满意的,所以只能沉默。   云想裳似乎也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径自开了口,“剑, 短兵,有“百兵之君”的美称,金属制成,长条形,前端尖,后端安有短柄,两边有刃。这是剑的基本形态,此外,长剑以伤人,短剑以护己,世上人百种,剑的各种形态也不少,改日再带你一一见识。今天开始,你先把剑的三个基本动作给练熟。”   说到这,云想裳终于起了身,拿过剑。   一刺,一削,一截。   姿态皆是直爽沉稳,动作皆是简练凌厉。   示范完,云想裳竟是不再管这个小徒弟,吩咐一声,“你觉得练到可以就停止。”   然后,竟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了。   徒留付华建瞪着眼睛看着她,看的她人都不见了影,方才认命的自已练起来。   一日,两日,好几日过去了,云想裳好似不曾经历过那院中的的剑舞与教诲一般,一如既往的无视付华建。   付华建一次次练习,时常觉得自己对这三个动作是了然了,可再试又觉得不足,尤其是想起那日云想裳花树下一番剑舞,更是觉得自己的剑无论如何练,姿态如何熟练,总在什么地方差着些什么。   一个月过去了,付少年终于是在云霞阁的一角拦住了云想裳。   “差着些什么?”   云想裳懒懒的抬眼,像是这个细小的动作都要费她好大的劲。这天她穿着蓝色的锦衣,上面绣着花卉鱼虫,明明偏稳重的颜色,因为穿的人,从内里透出一番艳色靡丽来。   她似乎是想了想,沉吟了一会,点点头。   “你能这时候才问,应该也是不错。”   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云想裳抬起手,招了招,示意付华建跟上。   廊腰蔓回,轻纱软红。   付少年跟着云想裳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地方。   付华建有些吃惊,他到这云霞阁这么久了,竟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此地随意稀散的种着些树,恰恰把三两间低低矮矮的房子围在了里面。   房子的样式简陋,和云霞阁奢靡精致的风格很是不符,那围着房子的一圈树挡住了他人的目光,也挡住了阳光。这块地方阴沉沉的,显得有几分渗人。   这是做什么的?   付华建颇为疑惑,他跟着云想裳慢慢走近,才发现这偏僻森冷又简陋的地方,守卫得居然挺严。   两个大汉不声不响的站在门口,等云想裳到了跟前,方才施上一礼,默默退开。像是石头做的人,多余的动作和表情是一点也没有。   这肃穆一般的气氛让付华建也有了些沉凝的意味在心头。他一步步跟着云想裳靠近了这个古怪的屋子,里面的声响也渐渐可以听闻起来。   非常古怪的声响,像是人的叫声,却闷闷的。   付华建不自觉看了云想裳一眼,这隐隐带着依赖的一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云想裳只是伸出手,推开了这扇门。   门里很暗,付华建好一会才看清门里的事物,而这一看清,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年轻的女子正被堵着口,赤/裸着身子,被缚住了双手,挂在屋子的正中央。一人手持根木棍,在她的身上敲弄,仔细看,那木棍上竟是捆着许多银针!   付华建大惊之下,先是不自觉上前一步,然后,才后知后觉,“是涅?”   涅?   云想裳也是微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啊,是刺青没错。”   这样啊。   付华建再看一眼那女子,那女子赤/身裸/体,被禁锢的姿势,看到了云想裳一行,本来就因为疼痛而莹亮的眼睛因着羞耻变得更加湿润。   一种罪恶,残忍的美丽。   付华建扭过头,他不是什么没见过阴暗的天真人士,那因为出身而固有的轻薄的骄傲狂妄也因为这些日子在外飘零的艰难而所剩无几。这样的他,是了解自己此时是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的。   只是……   付华建恍然意识到,原来,云想裳竟是一个青馆的妈妈啊。她是做着这样肮脏残忍的职业的啊。   想起那一树落花,那么漂亮的瞬间,让人忘记那尘埃的下场。   付华建抿抿嘴,心里有一种奇怪的失落和不甘。   他看向云想裳,令人意外的,此时的云想裳也正看着他,那双好看的,冷淡的黑色眼睛里有着让人猜不出的思量。   付建华微怔,移开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收收,评评,我那么爱你们,到我碗里来好不好。   ☆、疯癫   夜,云霞阁的飘香溢满楼,似乎处处风景,处处欢乐。付华建拎着个食盒,却往着云霞阁僻静的地方走去。   还是那一圈树围着的阴暗房间,夜色里,从热闹繁华的楼阁里走来,愈发显得这里鬼影森森,不似人间。   守门的大汉看见了付华建,没有交谈的无声退开,没有任何阻拦。   付华建自己却在门口静默了。   那日后,云想裳吩咐付华建给这屋子里的女子送食,付华建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是……   付华建叹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一阵簌簌的动静,然后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进来。”   付华建走进门去,房间里连根蜡烛都没有,他适应了一会,方才借着从门外透过的微光,看清了门里的情形。   女子裹着个被子伏在堆稻草上,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另半边脸也因为低着头,隐在了黑暗里,看不真切。   付华建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究竟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女子传递给人的,像是要遁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里,连声音都不会发出的,任由自己一个人慢慢被黑暗里的东西一点点吃掉。   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付华建把饭盒放在了地上,就离开了。   离开那狭小阴暗的房间,付华建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在那里呆了短短的一刹那,但付华建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充满了粘稠晦暗的的东西,让人恶心,让人压抑。   付华建知道自己大约是太在意那个被关起来的女子了,超过了一个人对新奇事物的关注,超过了一个人对香艳场景的关注。   但他没办法不在意她,他忍不住的会去想,如果那天遇到的不是云想裳,而是随便的什么其他的人。自己的境遇会不会比那个女子更好一些,他的面貌会不会和那女子相比没那么卑微可怜。   得出的答案让他心惊,几乎不敢在想下去。   他自小活在他人的尊崇爱惜中,只有他轻贱别人的分,没有人敢让他染上一点的尘埃。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天生就要过这样的日子。   可天降横祸,一夜之间,自己的生活翻天覆地。   那富丽的府邸里是自己熟悉的,安稳,华贵的生活。可那府邸的门前,却是剑光森森,粘稠的鲜血趟不过。   而今天,他更是隐约了解了,在那府邸之外,自己分量的轻薄。   如果,如果真的沦落到了那种境地,那尊贵的血脉带来的只会是更深刻的耻辱。哪怕自己是世子,不曾做错什么,也只能沉沦风尘,因为一旦被谁了解了那样可鄙的事情。不会有谁谅解,只会被要求秘密的处置了这个污点。   近距离的面对了黑暗的,沦落的现实,付建华这时方才发现,自己离着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让自己以为地狱的火烧不到自己的呢?   付华建抬脚,觉得自己每一步踩的都轻飘不安稳的不似人间。   他恍惚想到。   她想让自己知道的……是这个吗?   付华建这几日一直给那个女子送饭。每一次去都是沉默的守卫,空无一人的阴暗房间,还有那个绝望自弃到让人看了就压抑的女子。好像从未有什么改变。   不,还是有所变化的,付华建想,那个被关着的女子周身的气息慢慢浮躁起来了……   吱嘎——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佟——   饭盒被轻轻放在地上的声音。   一切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付华建要出门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蜷缩在角落的那个女子忽然抬起脸,消瘦的脸扭曲成了可怕的模样,眼睛里迸出惊人的愤怒的焰火,她猛的挥手,打翻了食盒,碗碟撞在地面上发出响声,饭菜撒了一地。   那种疯癫的样子让付华建吓了一跳,他僵了僵,才知道转身离去。   转身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不像是人类的嘶吼,几根细细的手指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的不像是个憔悴女子,只让人以为是从深渊里爬出的满心怨宿的厉鬼要将人拖到炼狱火海里。   付华建曾很近的面对过死亡,可此时,一个不自由的底层女子,却不知为何,却比那时,更让人害怕。   然而,门口却传来了声轻笑。   付华建看去,一道模糊了面目的背影,闲闲懒懒的依靠着门框,随意的姿势,显出身体侧面简单好看的曲线,那样自然放松,不自觉就流露出自在的风流。   “真可笑。”   云想裳的扮相一向靡丽随意,声音却清淡平稳,说什么话时让人不自觉觉得就是她说的那样。   她一步步走近了那女子,一时竟没人意识到这忽然的插入有什么不对。   “不想死,却厌恶自己厌恶的宁可疯癫?”   云想裳两只手指捏住了女子的下颌,抬起她的脸,笑意染上眉眼,微微眯起的眼,稍稍挑起的眼角,烟波流转间,整个人显得鲜活动人。   “接受不了可怕的前路,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所以装死,装疯,装傻?”   明明前一刻笑得那么真切,下一刻狭长的眼睛凝视着女子时,里面的寒意却让她遍体生凉。   “可你哪里来的自信让你觉得没有用处的你可以被一直允许存在着的呢?”   轻缓温和得仿佛情人的低语。云想裳低着头,均匀平稳的气息撒在女子的脸上。   “七天了,你既然没死,还提的起刀自杀吗?”   女子的身子轻轻的颤着,惊惧的,哀痛的眼神,表情却已经麻木。   云想裳直起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照旧淡淡懒懒的神色,刚才那一身的魔性仿佛只是人的幻觉。   “明天去音嬷嬷那里学琴吧。”   女子低下头静立良久,终于伏下身,大哭起来,涕泪满面,哀恸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收藏了。(^3^)   ☆、底线   付华建的工作还在继续,给那些新来云霞阁,却不肯为妓的烈性女子送饭。每日看到的,总是让人不忍,心惊。可日日的不忍,次次的心惊,却让人心也在一次次泪水里变得凉薄坚硬起来。   新来的总是有气性,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以有个不一样的以后。但这种以为开始便是输了,想要个以后的都是不想死的,而就像云想裳说的那样,想要不死,那你就得证明你是有用的,值得卖身这个价。   可入了青楼这种地方的,有几个不是轻贱的只剩下一身好看皮肉的?   开始语气坚决,态度强横,最后妥协的,短短的一个月,付华建看得太多。多的他以为许多人以为有的底线其实是不存在的。   到最后,竟还是那个最开始的疯女人最为坚持。   而云想裳,付华建除了一月前的那次见面以后,一直都没有再见过她。   这么说有些夸张荒谬,毕竟付华建和云想裳还住着一个屋子,怎么也不可能一面都见不到。   那么就换种说法,自一月前的那次见面以后,付华建和云想裳再没有过交集。   这种说法也很奇怪,说不过去,可却是事实了。   云想裳对付华建向来是能假装看不见,就假装看不见的。   付华建对云想裳,自那日以后,却有了些“怕见”,不是害怕云想裳伤害他,却是怕她所带来的残酷的,没有任何修饰的,血淋淋的事实。   那其实才是最伤人的东西。   可今天他却是躲不过了,因为一向视他为无形的云想裳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能看见他了。扯着他到了前楼。   今天晚上的云霞阁很热闹,因为据说有新的美人亮相。   色彩明丽的轻纱软缎,靡靡动听的丝竹管弦。美人多娇,欢客风流。虽是逢场作戏,却也处处热闹,处处笑声。   如果曾经的付华建对这样的情景抱着的也会是新奇又欢喜的态度,但是现在的付华建看到这锦绣明丽,想到的却是藏在那光鲜之下的腐朽肮脏。   香暖的气息带着污血的味道,这混合起来的东西让人恶心得想要作呕。   “你带我来是要做什么呢?”   付华建眉毛不自觉的轻皱着。云想裳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走近了付华建,微凉的手指尖按在付华建的眉心。   付华建不适的后仰,有一种要害被危险的人物拿捏住本能的恐惧和因此而生的警惕。   “你……”   “不要怕哦。”云想裳忽然打断了付华建的话。   什,什么?   “不要害怕我啊。”   云想裳平静的看着付华建的眼睛,墨色一般好看的眼睛看起人来并没有它的主人做事的凌厉残忍,认真淡然的像是要看到人的心里,熏染开来。   “ 何故不许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法身无象,应翠竹以成形。般若无知,对黄花而显相。非彼黄花翠竹,而有般若法身也。 ”   清淡平稳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吟诵。像是辽远江面那水天相接处的一泓明月,悠悠静静的光。明明空中香风彩纱,楼下欢欲纵情,却让人的心安静了下来。   “ 若见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随用而说,不滞是非;若不见性人,说翠竹著翠竹,说黄花著黄花,说法身滞法身,说般若不识般若,所以皆成诤论。 ”   云想裳轻轻笑起来,眼睛竟空澈得很。那么靡丽散漫,残忍阴毒的人笑得竟仿佛水月一般既美好高洁,又空妄无物。   “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世间种种,红颜白骨,到底不过是一般。 ”   云想裳收回手,依着栏杆,从上往下看着底下的混乱繁华,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笑着,笑里的东西让人说不出来,仿佛很深,仿佛浅浅。   她笑着说,“不过是一般的虚妄。”   付华建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底下正喧哗得厉害,原来是美人登场,一场舞罢。   付华建正要收回目光,却忽然直觉到什么,他又看了看站在场地中央盛装丽容,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这番细看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美人的衣服华美单薄,显出美人姣好身形的同时,恰到好处的露着些玉白美好的皮肤。所以,人们看得到美人身上竟有一副精美刺青,刺的是花朵,一两朵的显在左肩,其余埋入美人衣裳,引得人忍不住遐思。   而付华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众人追捧,艳丽可人的尤物竟是那日在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绝望疯癫,仿若厉鬼的女人!   不知是否当日的可怕情景让付华建印象过深,莫名的,付华建觉得脊背发凉,他死死扣住栏杆,苍白瘦弱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耳边云想裳的声音照旧的清清淡淡,慢慢的语调显出几分漫不经心。   “人总以为自己是有个底线的,可一退再退,退到怎么个面目,自己却大约是看不清了。手里面没有个物什仗佑自己的人,要么死,要么变成另一个人,浅薄的骄傲却总是轻飘得让人好笑的。”   这话像是在说那女子,却一字字砸在付华建心上。   付华建想要说什么,或者是大声的嘶吼,可嘴唇翁动着,声音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他赤红着眼,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愤怒和……无助。   他的手心虚张着,他什么也没有。   那天的付华建没有去做自己的“工作”,第二天,第三天也是没有。有人来告状,云想裳开始是不理,后来干脆是又派了人去。   楼里暗地里又掀了一番小波涛,人们对云想裳和付华建的关系好奇得愈发厉害。但明面上的种种传言却是消下去了。   前些日子,对云想裳剑法的敬重,手段的惧怕,付华建嘴上不肯和云想裳说话,心里却自觉不自觉的总是在意她的。   可如今,云想裳和付华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开始,住的那么近,距离却是远得不像在一个世界。   云想裳自去做自己的事,管账,教人,谈生意,更多的时候,斜斜依在软卧上看画本。   几次偶尔见到付华建,却是个背影,少年笔直的坐在小湖边上,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张开的单薄的身子在早晨的雾气,夜晚的暗色里,脆弱得像是随时会消散掉,被吞没掉。   云想裳看一眼,便不再理会,墨一般黑黑沉沉地眼看不出一点情绪。   不破不立,看到最底层最不堪的情境,才会拥有最坚定最冷静的心肠。   而这,是一个上位者所必须拥有的。   想要一个人学会残忍,教会他恐惧是最好。   想要一个人守住富贵,让他把握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作为本能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看到有收藏和留言都好高兴哪~   呐,谢谢暮凛小伙伴的挑虫,已改,其他小伙伴发现虫子也帮东南抓起来!会收获东南好感值,好感值满了就可以攻略掉东南了~亲爱的们,等你哟~么么哒。   (请不要因为作者的精神问题弃文,谢谢)   ☆、客人   阳春三月天气新,湖中丽人花照春。满船罗绮载花酒,燕歌赵舞留行云。五月湖中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天气一天天温暖起来,新草蒙蒙的一层,贴在地上,偶尔几点小花,细碎碎的,让人怜惜,昭示着清明风至。   这样微凉萌新的日子,人总是容易有个好心情的。云想裳捧着点细米,站在雕花的窗子旁边,窗框上站着只蓝羽黄腹的鸟,羽毛顺滑光洁,很是好看,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云想裳,看起来几分蠢萌。   看了云想裳一会,大约觉得她是没有什么危险性的,鸟儿伸长了颈脖,在她的手上啄了几下,食了些米,又警惕的抬起头,看一会云想裳。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它像是终于放下了心。短短的细爪蹦哒几下,站在了云想裳的近旁,哒哒的努力啄食起来。   吱嘎——   忽然,云想裳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了,细小的动静,却让这只还没放下心防的胆小的小动物被吓了一跳,扑棱起翅膀,飞入窗外,一会不见了。   云想裳转头看去,是付华建。那个小少年单手握住了一柄剑,手很稳,腰背挺的很直,他抬头直直的看进云想裳的眼。   “我想好了。”   他这么说,嘴唇不自觉的抿着,显出一种严肃和固执来。只那么一句话,再没有其它的任何解释。   “哦?”   云想裳微微挑了眉,她看一会付华建,把手里的细米散在窗外。   “那么走吧。”   云想裳带着付华建兜兜转转。她心里其实有些苦逼,养一个除了身份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年幼世子,让他一生富贵,其实相当于养一个血薄防低,还会爆极品装备的小怪。让这只又脆弱又香嫩的小怪长成只不会被推到的精英boss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好在,付华建不是扶不起的渣渣,会难过,会无助,但云想裳想让他懂的东西他究竟还是明白了。他一只手抓着剑,抓得那么紧,那么稳,像是抓着命运一类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是对的,云想裳会庇佑付华建,会教导付华建,但她是不可信任的。以后付华建自己或许可以抓住的更多,云想裳也会给他更多。可此刻,付华建真正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力量,只是这一柄剑而已。   这样的事实,看起来好像还真是有点可悲啊。   云想裳想想,无辜的歪歪脑袋,浅浅笑了。又是个僻静得阴冷,适合做坏事的好地方。云想裳推开面前的门,屋里委地倒着一个黑衣的男人,死气沉沉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具尸体。   但很快付华建就知道那男人不是个死人了,因为云想裳吩咐他,“杀了他。”   付华建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有许多可以问的,可以说的。比如说那人的身份。云想裳为什么要杀了他。自己杀死一个没有一个武器的人又真的好么。   可到底,付华建什么都没有说,他拿着剑,一步步向那男人走去。步子很慢,却很稳。   靠近那男人的瞬间,男人忽然抬起头,狼一般阴戾狠辣的眼神。   付华建举起的的剑僵了那么一瞬,但是下一瞬,他的剑就刺穿了男人的喉咙。   云想裳教的剑的基本式,刺,削,截,三个简单的动作,付华建整整练了一个月。怀疑过这样的练习会不会是毫无用处的,可当自己动作流畅的穿透一个人的喉咙的时候,所有的怀疑都不见了。   男人破碎的嗓眼里挣扎发出声残破的嘶吼,眼神一刹浓烈的的绝望和不甘,再后来,却慢慢归于了死寂。   付华建静静地站着,看着男人身体里的生机渐渐流逝,感受着脸上被喷的一脸的温热液体渐渐冷却。站的时间那么长,长得几乎让云想裳以为他在自己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哭过了。   付华建终于转身,黑沉的眼睛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云想裳,没有任何的声音。一身冷沉,却让人比眼睛,比耳朵更直观真实的了解了他的改变。   云想裳这时才觉得这样一个人原来的人生是有多可惜。   她向着付华建走去,伸出了手,玉白的手挡住了付华建的眼睛,“你做的很好。”   眼前一片的黑暗挡住了外面的鲜血与罪恶,没有什么温度的肌肤的接触意外让人安心。付华建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好一会,他握剑的手上暴起的青筋才消下去。   这么长的时间,云想裳也没有说话,遮着他眼睛的手却一直没有放下,直到付华建拉下了她的手,哑声开口:“下一步,我要学的是什么?”   这孩子,身体里面还真是有着了不起的东西呢。   云想裳自然的收回手,还是一副清淡懒散又妖娆的模样,“洗洗睡吧。你需要休息,而我,今晚,大约也会有客人要来拜访吧。”   客人?   付华建有些疑惑的看一眼云想裳,什么都没有问,点点头,就离开了。   云霞阁,采香姑娘房内。   “我送云夫人的鸟,她还喜欢吗?”   问话的男子眉目疏朗,气质温和,一身的锦衣,愈发衬得他天姿秀出,丰采高雅。   这样的一个男子,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站着,对着你笑,你都会觉得欢愉满足。更何况他的声音那么动听,态度那么温和。   只是他如果问的不是旁人就更好了,采香见识了那么多男人,也还是不禁为这位公子的一句话低落惆怅起来。   “公子送的东西,云妈妈自然是喜欢的。”采香轻笑,半敛的眼睛,黑长的眼睫鸦羽一般在她秀美的脸上投下一弯黑色弧度。黛眉轻皱,让人不自觉怜惜。   “是吗?”那位公子却似乎没有看见采香这一副堪怜情态,笑得皎如玉树,“她喜欢我的礼物那可真是太好了,否则,我还真是不好开口向她索取那位大人要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玩养成玩嗨了,今天更新的迟了……   ☆、来战   “你说是吗,云夫人。”   公子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盛满了笑意,烛光下,碎光摇曳,像是月光里的被风拂过的湖面,温柔动人的美丽。   采香顺着公子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云想裳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看到了什么。   她觉得有些尴尬,恐惧,方才做的或者是不显眼,可自己的确在勾引这个贵气温雅的公子。   一个女人,无论她喜不喜欢心仪她的男子,总是不愿他被旁人抢走的。更何况,这位公子如此的风度,采香并不觉得云想裳是真的不动心。   采香想了想,暗自咬咬牙,摇曳着身姿站在了云想裳和那位公子中间。   云妈妈的规矩不算严苛,但手段了得是云霞阁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与其得罪了云妈妈,在这云霞阁里待不下去。不如在此搏一把。   公子看的是云想裳,不是采香,采香是知道的。可公子是一个温柔的人。一个温柔的男人和一个惹人怜惜的女子之间,即使没有男女之情,也可以发生许多的故事。   “云妈妈……”采香开口,一双眼水润盈盈,她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情态,又转头去看公子。眼睛里藏着很多的话,让人,特别是男人,看到了就不自禁停下来想听她把眼睛里的话说出来。   采香对自己这幅模样的魅力很是了解。可惜,这次,她却是失算了。   一柄长剑,从她的胸口透过,剑出的太快,采香竟没有觉得疼痛,她愣愣的看着剑尖上的一点红,脑袋一片空白。   “你说是么?云夫人。”   公子再一次询问,温文尔雅,态度可亲。他看着云想裳的桃花眼盛满了笑意,仿佛有情。   云想裳没有吃惊,也没有看采香。她冷冷淡淡的看着那锦袍华服,却拿着染血的长剑微笑的公子。   “你要的是什么呢?付亲王府上的嫡子还是旁的什么?”   “取回主人家自己的东西当然担不起一个要,我想向夫人要的东西是夫人永远不能开口的保证。”   锦衣公子又好看又诡异的笑像是印刻在脸上,他神色不曾变动,说着要取人性命的话,却好像只是在向心仪的女子讨要一支好看的花一样闲适自在。   一个麻烦的客人。   云想裳水袖一卷,不抗不顶,接其力,顺其力,明明之前两人相对着谈话,此刻,一道银光被卸到旁处,却是那人已是动手。   那锦衣公子的表情终于变化,他眼睛变得极亮,亮的惊人,他双目灼灼的看着云想裳,手中的剑招愈加凌厉。   水袖舞,银光灿。   月色沉沉,夜色沉沉,这样的夜,像是注定要有许多故事发生的。   黑沉沉的梦里,魉魅横生,被沉浸在腥臭的血液里一般,喘息不得。   付华建惊悸的睁开眼,却看见一双眼睛离得他极近。   “你醒了。”   说话的是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人,十七八的样子,一张脸平平无奇,身上有着烟火味道。看起来和云霞阁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在伙房里工作的人毫无区别。   如果他没有在这个深夜出现在青楼老鸨的房间里拿刀抵着别人的喉咙的话,付华建绝不会怀疑他不是个伙房小厮。   注意到付华建的目光,少年收回刀,直起身,自然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快跟我走,有人要来杀你了。”   ……   付华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雷囧,但并不妨碍他此刻有这种的心情。   “我不认识你。”   少年点头,“是。”   “我醒来时你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少年沉默了一会,点头,“是。”   “现在你要我跟你走?”   少年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一边的剑扔给了付华建,转身,后背对着他,毫无提防。   这是比任何言辞更可靠的证明。付华建跟着少年走了。   云霞阁给人的感觉是精致,繁华,艳美,即便是晚上,或者是说越是晚上,更是如此。可是今晚的云霞阁却有些不同寻常,寻欢的人里有那么一些目光太清明,太警醒,处在这销金窟,软骨穴,肌肉却紧绷着,像是随时准备着拼杀。   这样的情形映照了少年的话,付华建感觉呼吸的空气里都多了血和铁的味道。他没有出声,呼吸放的更缓,紧紧跟着少年。   少年的身姿轻巧的不可思议,像是融入了黑暗里一般。他带着付华建从楼板的夹层,埋在地下的通道,墙壁的暗门种种隐蔽又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穿行。   云霞阁里竟藏着这么多隐蔽道路,付华建几乎要以为云想裳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并为此准备了很久。   少年明显很熟悉这里,七绕八绕,他带着付华建来到了云霞阁的后门,云想裳在那里等着他们。   脸上一些血污,似乎额头上还开了个口子,随意的坐在什么东西的上面。云想裳前所未有的狼狈,自己却仿佛没什么意识。细看看,眼睛竟比平时亮些,人也要更精神点。   “你们来了。”   云想裳打了个招呼,起身,这时,付华建才看清了她坐着的是什么。   竟是一具男人的尸体,残破的锦衣,满身的鲜血和伤口。云想裳提起他,月光照射下,付华建耸然发现那个男人竟有一张好看的脸,而那张好看的脸上挂着欢喜的笑容。   平时看到会觉得欣赏的东西,此刻出现在一具尸体上面,只让人毛骨悚然。   “准备好,我们走了。”   云想裳这么招呼一声,一脚踹开了门,然后极快的把那具尸体扔了出去。   漫天的箭雨,闪着寒光,尸体不一会就成了刺猬,面目全非的落在了地上。   付华建这才看见门外密密麻麻的一群穿着铁质盔甲的人拿着弓箭兵刃看着他们,乌压压的人一点声音也没有,铁质的器具带着冷沉的光。   付华建倒吸了一口凉气,寒意从脊背一直窜到心里来,他下意识握紧了剑。   然后他听到云想裳似乎轻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求评~   ☆、终局   转眼,已是五年过去。   曾经的许多事情已经变成了只在回忆里重要了。   那一夜,发生了很多的事。太多的事情让付华建惊讶,像是想要自己命的人手里的力量竟是这样强大,像是云想裳手底下竟有一群好手,像是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冷静的杀人。   但最后,印在付华建脑海里最深刻的竟是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少年远远在他的背后,鲜血四溅的场景。   是云想裳命令那个少年断后的,付华建在少年死后,忍不住去看云想裳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云想裳的眼里只有她的剑,只有眼前的敌人。   这真是一件让人脊背发冷的事情,付华建不知道少年和云想裳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但他忽然懂得了醒来的那一刻,少年为什么横刀在他的颈上。   竟是嫉妒啊,低在尘埃里,除了一具无力身躯和一个惹麻烦的身份什么都没有的自己竟然在谁的眼里也是富有到难以接受的。   因为有那么一日,当自己置于刀剑之中,无论是怎样的原因,便是利用,却终究是有人愿竭力护他安宁。   而他,那一日,却孤单赴死,甚至没人看他一眼,记住他的名姓。   曾几何时,付华建也曾天真软弱的觉得若是能活得平安和睦,他愿意生在平凡人家。   可如今,他的心境已完全变化,他把手中的剑握的那么紧,出招那么凌厉。   云想裳费尽心思想让他看的东西,在生死一线,他终于那么真切的看了个明白。   从来没有如果,手中不可无物!   自怨自艾,自卑自弃。   刚来云霞阁的时候,付华建心里充满了对自已的悲怜。可云想裳却让他看见了什么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看过了,方才知道自己的富有。自尊,自由,生命,未来,自己有着那么可贵又脆弱的东西,凡是想要夺走它们的,自己都会用手中的铁斩下他们贪婪的头颅,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所以,自己想要杀掉云想裳很正常吧。她的存在像是阴影,笼罩了自己黑暗可悲的整个幼小期,以至于即便是现在,她存在着,自己就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城郊的一处宅邸,付华建看着云想裳,她穿着白色的袭衣,随意披着件外褂,逗着鸟,一副自在随意,毫不设防的样子。   只是看着,云想裳似乎只是个有气质,有故事的美人,她的随性,她的慵懒,她的冷淡都只是锁在深闺里讨好某个男人的娇媚武器。   可只有真正了解她,才知道她的可怕。   想要杀死自己的,是这个国家的大将军,自己庶弟的舅舅。当今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个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和年幼无知的八皇子。无论是多病的,还是年幼的,总有许多的可能让他们出了意外,早早殒命,而皇上已经苍老。   先帝也是子嗣不丰,那之后最尊贵的血脉便是父王了。   而谁在现在成为世子,以后便会成为皇长子,太子,未来的帝王!   很显然,自己亲生的舅舅已经没有征求过任何人同意的,下了残忍的决断。   皇位之争,这种事情,恐怕只有自己真的沉沦了风尘,断了任何华贵的可能,方才会逃过一命。   可是,自己却遇上了她……   付华建眼神复杂的看着云想裳,感激或有,敬重或有,但心里满满的忌惮让那些感激敬重都被冲的极淡。   有一个付华建就够了,再不需要一个云想裳。   付华建面色不动,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云想裳忽然回头,笑意浅浅,却微弯了眼角,像是真的高兴,“你对这话怎么看?”   付华建端着的酒杯酒面乱了,波纹荡荡,他放下酒杯,正色回答,“上位者御下总是要有些取舍的,可过度的残暴与猜忌怕是会让人寒心。”   “哦?你那么觉得。”云想裳看着他,似笑非笑。   付华建镇定的看着云想裳的双眼,“否则,您以为如何?”   “自然是让人知道良弓非良,走狗伤人。占着理了,做什么都要方便些,不会落人口实。”   云想裳爽快的回答,毫无芥蒂。   付华建是真的疑惑了,他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云想裳已经自顾的岔开了话题。   稀里糊涂的聊了一个下午,临了,云想裳笑得轻松,“付华建,你将一生富贵。”。   第二天一早,付华建收到了消息,说是云想裳自焚而死。   收到这个消息时,付华建真是大脑一片空白,云想裳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深不可测,狡猾阴辣,这样的人,会死?   付华建不太相信。   来不及穿好鞋袜,匆匆赶到了城郊。看到了那具焦黑身躯以后,他也仍是不肯信。   他只觉得她是察觉了自己的意图,隐蔽到什么没有人知道她的地方自在逍遥去了。   “付华建,你将一生富贵”,付华建想起昨日她说这句话时,眉眼间自然露出的完成什么心愿一般的轻松惬意。   付华建心里有自己也不太懂的气愤,还有点被丢下的委屈。站在了那篇废墟里好久,直到下人战战兢兢的提醒了,他才晓得离开。   几日后,缠绵病榻良久的二皇子去了,关于他身体的坏消息那么多,得到他的死讯,不少人竟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释重之感。   其后的几年,为了年幼的八皇子,年迈的皇上一直和付华建斗智斗勇。   被云想裳教导长大的付华建,抓住力量,站在高处已成了他的本能。几年里,他掌握了大半的朝堂,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代的皇朝要有大的动荡。但最后,老皇上死后,付华建却只是做了个动不得的摄政王给小皇上添堵。   他野心勃勃,手段凌厉,为人无情又果敢。所有人敬他,怕他,以为他坚不可摧。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也是会思念的。   很多年以前,在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有一双微凉的手为他遮住面前的鲜血刀刃。   一刹心安。   付华建至死都没有去找云想裳,找不到,是不得心安,找得到,是必然的刀剑相向。付华建知道,这已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付华建和云想裳的初见,云想裳依着门框,似笑非笑,付华建觉得自己弄不懂她,却晓得她的危险。   付华建和云想裳的最后,云想裳端着酒杯,惬意轻松,付华建觉得自己弄不懂她,却终究思念。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结束了。之后会开下一篇,话说有要番外的吗?   ☆、黑猫   云柏这只渣渣在任务人物一生还没过完的时候就抽身走了,理由是相信那只苦逼世子在自己调/教后一定会霸气侧漏,护得一生富贵妥妥的。   不说她这种自信可不可信,但这导致云柏的工资之后才会拿到倒是事实。   云柏在付华建的世界死去以后,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是否直接进行下一个任务?yes no】   云柏想想,觉得这任务不算难,用的时间也不长,不如进行下一个任务,一次拿两份工资,想想挺美好。   于是,云柏戳了yes。   然后?   然后,云boss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堆垃圾的旁边,浑身脏臭,饥肠辘辘,而最糟糕的是自己成了一只猫!   真是让人“心情愉快”啊!   活动活动躯壳,资深魂穿人士确定自己还没有到不吃垃圾就活不了的程度。于是果敢踏上了盗窃的不归路。   云柏以前并没有穿成猫。但是,穿成非人类,穿在潦倒濒死的境地,云柏却不是第一回了。   总有一些世界残忍,总有一些世界奇葩,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捅死个人的事,云柏不是没有做过。   所以,人生阅历丰富的云boss表示,少爷我盗窃技能满级实在是一件不值得惊讶的事情。   吃饱喝足,啪啪几爪子拍走想要抢自己吃食的野猫,顺便抢了个地盘。云柏决定去冲个澡。   云柏这次穿的世界很像她从前生活的世界。高楼大厦,汽车橱窗,想在不收费的地方找到条干净的河基本不可能。   找了个藏在城市角落的平房,用院子中间的水龙头冲了澡。云柏欣慰的发现自己就是只黑猫,而不是脏到了某种程度。   云柏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叫苏今博的深井冰,个性一词鬼畜便可以高度概括。他容貌俊美,思维敏捷,手脚灵活,可是在原来框架里他却是以高级罪犯的形象出现的。绑架了女主,想要尝试在女主活着的时候把她的内脏完整取出,然后被当刑警的男主弄死了。   真是喜闻乐见。   云柏毫不觉得这种人渣和这种结局有任何不相配的的地方。可惜的是苏今博这世的命格却是如意顺遂。   这是要让她帮忙递刀的节奏么?   ……   boss此刻的心里活动用通俗易懂的话去描述就是这样——请不要因为我的节操存在感薄弱就干脆以为那种东西不存在好么?   思考任务思考得有些投入,当云柏意识到自己被这家的主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院子的主人是一个气质温文可亲,面貌清秀好看的年轻男子,白色衬衫,洗的有点发白的牛仔裤。装束简单,给人的感觉却极干净,无论是衣服,还是人。   他站在离云柏有些距离的地方以后就不再靠近,慢慢蹲下身,笑得温和无害。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没有攻击性。   “猫猫,来这里啊。”   男子笑着邀请云柏,声音很好听,阳光下,白色的衬衫四周似乎有着蒙蒙的光。   云柏的嘴角轻抽了一下。   我听到了什么?   猫猫?   呵呵。   云柏本人并不在意被包养,虽然她盗窃技能宗师级。可一天到晚偷鸡摸狗,也不是个事。作为在人类社会没有劳动价值的猫科生物,被一个人类收养,包吃包住,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问题是,云柏虽然不介意享受宠物的待遇,但很介意履行宠物的职能,类似于被亲亲抱抱什么的,这种事情,一个不小心,把饲主给杀了实在不美好。   打定了主意,云柏正要转身走开。却因为男子的一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猫猫,你等一下,我请你吃东西哦。”   吃东西?   找洗澡的地方找了半天,云柏本来就有些饿,更何况,很明显,此刻这顿饭一定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抖了抖耳朵,云柏又转回去,蹲坐在了地上,坐等投喂。   云柏这一番表现在一只猫身上无疑是非常灵性的。愿意请吃饭的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透出了对云柏的喜爱。   “等我一下。”   他兴冲冲进了屋。   不一会端着个碟子出来了。碟子上是泡了鱼汤的饭和小半条没被吃完的鱼,算不得丰盛,但作为一个住着平房,穿着泛白衣服的人类,对于这只忽然出现在他家院子里的野猫,年轻男子毫无疑问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云柏出于动物习性的嗅了嗅,觉得,这味道好像不太对?   她抬头看了看男子,男子蹲着看着她,装着期待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此刻被投喂的是他才对。   云柏低下头吃起来。因为天气比较热,又没有冰箱,所以味道有些变质吧。   云柏穿越了许多世界,自然也掌握了一些很实用的技能。每穿越一个世界,她都会用自己的精神力改善一下自己的体质。既然不会拉肚子,云柏并不介意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而食用一顿并不美好的晚餐。   云柏显然不是个好人,但作为个坏人,她的攻击性其实很低,没有必要的事,她很少去做。属于非必要不行恶,行恶起来不眨眼的类型。   现在这个保守型的坏人在接受了一个看起来良善的不行的人类的投食以后,觉得,哎,眼前好像有点模糊,有点晕?   云柏失去意识之前,看了眼男子。男子蹲着,无害的样子,似乎在……笑?   苏年深今天很高兴,他遇到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小猫咪,猫咪有一双好看的绿色眼睛和漂亮的黑色皮毛。而猫咪接受了他的投食,这真是太让他愉快了。   因为这意味着猫咪的好看眼睛和漂亮皮毛都会属于自己了。   “我美丽的姑娘啊,   我是如此的想要占有你,   你那星辰一样的眼睛,   你那流水一般的秀发,   可以吗,可以吗,   再靠近你一点,   可以吗,可以吗,   再多占有你一点,   哦,我美丽的姑娘啊,   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   他在我的耳边嘶吼咆哮,   非要得到你的全部,   方才甘心”   苏年深小心的抱着黑猫,像是抱着一个珍宝,他进了屋子,轻声的哼着一支意大利的对美丽姑娘表白的民歌,温柔,磁性又深情的演唱仿佛重力的吸引,让世界不自觉就围绕了他,俊秀的演唱者站在了世界中心。   哼着好听的歌曲,苏年深推开自己房间的地窖的门,阴冷的气息从地底扑来,苏年深仿佛毫无所觉,他带着云柏轻松愉快的走进了黑呦呦的洞口,像是走进了属于他的美丽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我要收藏啊啊啊~   ☆、灵异   云柏醒来的时候觉得不太愉快,虽然之前已经不愉快过一次了,但这次的理由也很充分。   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四肢也像被什么固定住了,动弹不得。一副任君采割的样子,谁的心情恐怕都不会美妙。   云柏打量着四周,地下室潮湿阴冷的气息里夹杂着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灯光昏暗,头顶上挂着一个无影灯,仔细的看,看得出款式有些陈旧。而一边,有轻微的金属器械相击的声音,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云柏眯起眼看罪魁祸首。   苏年深背对着她,换上了一件浅蓝色的手术服,看得出他戴了帽子和口罩,穿戴得一丝不苟,正在摆弄些什么。   看起来,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将要被手术啊。   云柏又想起自己了解的苏今博,貌似和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变态很符合啊。相貌佳,喜欢解剖,是个完全不会征询别人意见的罪犯。   所以说,现在的处境是喜忧皆半吗?   可能被变态解剖。可能找到自己要的那个变态。   云柏叹口气,她喜欢第一种可能,不喜欢第二种可能,尤其不喜欢的是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可能,自己今天恐怕都要冒险了。   一口气叹完,云柏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苏年深若有所感,手中消着毒的动作顿了一下,器械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他向扭头后看了一眼,他并不觉得那只可爱的弱小的黑猫在麻醉又被束缚的情况下能做出什么,但心里却莫名的有了些不安。他的感觉一向很准,帮助他逃离了许多糟糕的事情,他很相信它。   不过今天这感觉似乎欺骗了他。黑猫躺在手术台上,安安静静的,如果不是胸腔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它已经死了,毫无抵抗力。   苏年深看了一会,又转回头去。   但下一瞬,他的手术刀就甩了出去。正正插向黑猫的胸口。   手术刀碰到黑猫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黑猫消失不见,手术刀直接插在了白色的床上。   苏年深睁大了眼,直觉的危机感越发明显,他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但为时已晚,一道乌光略过,苏年深被黑猫扑倒在地上。   昏暗的灯光里,黄绿色的猫眼,竖起的猫瞳,仿佛野兽盯着猎物一般,冰冷又危险。   酥麻的感觉带着凉意从尾椎一直的窜上头皮,苏年深一时竟忘记了反应。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告诉我你的名字。”   苏年深一阵的眩晕,觉得自己是在黑沉又奇诡的梦里。   “年深,你在发什么呆啊?”   苏年深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指导老师,老师是个方正的老人,不苟言笑,很多的时候严肃得有些死板,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是有了些忧心。   苏年深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自己的实习医院的走廊上,要给指导老师递水,可很明显,不小心又走神走过头了。   他冲老师抱歉的笑笑。   老医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老医生姓李,技术不错,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待遇,可因为不耐烦忍耐那些肮杂事,所以自愿调到了这座小城的小医院里。   而苏年深原来也是可以在大医院实习的,但为了可以更好的学习临床技能操作,也是放弃了。   相似的境遇,已经让李医生偏爱苏年深了。更兼苏年深为人温和细致有耐心,谦逊好问不怕吃苦,李医生嘴上不说,心里已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学生了,几乎是时时都带着。   现在,这个自己喜欢的小学生这样一副魂不守舍,浑浑噩噩的样子……   李医生本来就严肃过头的脸又板了几分。   “不舒服就请假,你这个样子不但自己受不了,一个不小心耽误了病人才是大事!去!给我休息个一下午,误不了你的事!”   苏年深意外的抬起头,张张嘴,刚说出一个“我”来,就被李医生用一边的病历砸了个正着。   “听见没?滚去休息。缺不了你一下午。”   这话严厉,语气也不讨人喜欢,苏年深却知道李医生是为了自己好。这种小医院人手本来就不足,一人当两人用,自己走了,李医生的压力肯定更大了。但是这个老人却是用这样别扭的方式关爱着自己……   苏年深垂下了眼睫,心里面发烫。   他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柔和的面部,眼睛微微眯起来,盛满了光一样,露出白色的牙齿,笑得很好看。   “您批准的,我这可就偷懒去了。”   李医生愣愣,挥手赶人,“走走,赶紧走,还指望谁留你不成?”   苏年深走后,李医生才松懈了表情,露出点   柔和脸色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对谁都笑眯眯的,却没笑到心里去,跟套了个面具似的。倒是难得见他真心笑一回。   小伙子,可不就该真真诚诚,乐乐呵呵,一天到晚没大事,不怕事的吗?   李医生琢磨了一会,自己却笑了。算了吧,小苏要真像别的小伙一样莽莽撞撞,吃不得训,我还不一定会看不上他呢!   苏年深有了假,但他并没有回家。   别开玩笑了,家里面还有只会说话的灵异黑猫呢!回家找吓吗?   苏年深到处转了转,找了棵大树坐在了它的花坛边上。   大树的附近有个写字楼,苏年深坐了一会,写字楼下班,穿着职业装的白领丽人从楼里纷纷出来。   有看到苏年深的,自觉不自觉的对这个气质干净,相貌好看的年轻男子多看两眼。苏年深也不觉得窘迫,偶尔还会抬头对看过来的   姑娘们笑笑,从容温和。   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外皮,让人会在这片恰好阳光里联想到美好的事。   这世界上好的,干净的,光亮的东西是很多的。所以会有人心甘情愿忍受黑暗里的潮湿阴暗。   苏年深伸直了长腿,一派闲适。他并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有天资,可有的却也只有天资。想要当个生活优渥,受人尊重的医生,亲手实践无疑帮了他很多。   再说,没有人需要的流浪猫狗,弱小得毫无价值,自己给它们一顿好饭,一些温暖,然后,让它们在无知觉的时候死去,这其实算是件好事。   苏年深想了很多,却是在想怎么解决那只猫,想过去寺庙找人,想过设计让捕猫的盯上它,也想过这些日子就在旅馆住。   但许多的想法哪一个都要钱,也都又有危险又不能长久。   苏年深并不知道黑猫为什么没有对他动手,可毫无疑问,把自己的安全寄希望于一个不了解的生物的想法是可笑而不可靠的。   不过,自己现在好像也只能如此的希望着了啊。   苏年深笑笑,干净清朗的笑,眼睛里却黑得什么都看不到。   他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天色暗了,要回家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几天有事,断更了,这几天会努力多更的*^_^*   ☆、夜会   说是没有办法,只能面对,可真的要开门的时候,苏年深的手还是有些僵硬。他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才把门打开。   家里面很暗很静,薄薄的月光陈铺在水泥的地面上像是一层很浅的积水,院子中间的石榴树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屋子里安静的好像风吹过的声音都有可以听到,和平时他回来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   苏年深几乎要以为自己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自己倾注了太多想象力,所以过于投入而念念不忘的离奇梦境。   然而,下一刻,从院子里的老石榴树中间露出了梦里才会出现的有着奇异光亮的黄绿色眼睛。   苏年深惊了一下,差点前功尽弃,狼狈的把手里的袋子丢出去。他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只是猫的眼睛而已。   猫的眼睛有一层由透明细胞组成的薄薄的反射层,会反射外来光源的光。因此,猫可以夜视。也因此,夜晚,猫的眼睛也会亮得有几分渗人。   这不是什么深奥的知识,平常的苏年深绝不会因为这个大惊小怪。   说到底,这个披着无害外皮的怪物到底是被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灵异黑猫给吓到了。   虽然说心里面是害怕的,苏年深的面上真的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还在啊。”   他仰着头对云柏说话,脆弱的喉结就暴露在云柏的爪子下面,他却仿若未觉,挺直的腰板,带笑的眼睛,自然从容的没有破绽。   “我带了鱼,要我帮你烧了吃吗?”   他提了提袋子,声音平滑有磁性,没有一点颤音,好听得让人不由得会对声音的主人产生好感。   明明是弱小的一方表现自己没有威胁,还有利用价值的谄媚之举。苏年深硬是做的一点下作气息没有。太过平常,太过从容得几近亲昵。   云柏眯了眯眼睛,她踩着猫科动物特有的轻敏优雅的步子走近苏年深,高高的俯视他。野兽的竖瞳冰冷危险。   苏年深还是毫无所觉的样子,微笑的,平和的看着云柏。仿佛他初见时,温良得让人错觉他的周身会有光蒙着。   真是了不起,明明做着野兽一样的凶残事情,明明对真正柔软的感情理解不了,偏偏却可以这样切实的做出一副“请信任我”的姿态。   想要避开,却可以一副毫无戒心的模样。   想要毁灭,却可以一副会好好珍惜的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恶徒啊。   云柏几乎要出声赞叹了。   她轻轻一跃,擦过苏年深的肩膀,轻灵的落地。那一刻,苏年深明显的僵硬了。可也只有那一刻而已。下一瞬,苏年深笑得愈发温润。   “那么,我就去料理鱼了。”   那么说着,苏年深向厨房走去,不紧不慢的步子,步伐间距离相差很小,光从外表判断,谁也猜不出苏年深多想逃离云柏。   云柏盯着苏年深的背影,黄绿色的猫瞳显得没有什么温度。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留下苏年深的原因。   作为一个故事里的配角,哪怕够扭曲,云柏可以了解的苏今博实在是不多。   而现在所了解的几点,俊美,聪明,敏捷,有才,懂医,爱好解剖,苏年深一个不拉的全部符合。   云柏大概推理了一下时间,现在,距离女主角被变态逮到还有五年,五年的时间可以发生的事情实在很多,比如一个未来的高级罪犯现在还只是个很会装的小变态。   而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报社人士,云柏想苏今博是不会具有真诚这种概念的,脸都有可能是假的,更何况一个名字?   苏今博可以是任何人,苏不薄,钱金币,那么是苏年深也实在不会让人意外。   简单的说,苏年深这个变态太有成为高级罪犯的潜质了,即使现在还不是,也让云柏十分怀疑他就是苏今博。   还有就是,云柏所说的冒险并不是对她武力值的怀疑,而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使用不属于这个世界能量体系的力量。这是件弄不好就很麻烦的事情。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道。当过于特异,被认为是异常的时候,自己就会被这世界驱逐。   这也就是所谓的逆天道,惹天罚。   当时情况紧急,云柏既然冒着风险用了不被允许的力量,自然要这番冒险利益最大化。   旁的不说。   云柏进了厨房,轻巧的跃到了料理台。苏年深的手很轻微的僵了一下,动作还是流畅的。   看得出苏年深经常下厨房,好闻的鱼香从锅子里传出,引得人心里痒痒的。   云柏蹲坐在料理台上,惬意轻松的等着她的晚餐。   像是要一个供自己吃喝,又不用卖萌的好“饲主”总是可以的。   云柏喜欢好饲主,好饲主却不见得会喜欢云柏。   深夜,苏年深僵直的躺在床上,不能入眠,自己和可怕的威胁只相隔一道薄薄木门的感觉多少年以后他又再一次体会。   记得还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小心的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警惕着自己的酒鬼父亲在下一刻赤红着眼,拎着酒瓶,因为打牌输了,酒喝得不满意这样那样的原因冲进来,对年幼弱小的他拳打脚踢……   非常糟糕的感觉,勾起了非常糟糕的回忆啊。   苏年深用手臂挡住了眼,却并没有哭泣,微微的勾着唇角,这是他标志的表情。   世界上一切的东西都是因为有所价值才有存在的资格。   如果眼泪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怜惜,换来的只会是更暴虐的殴打,那么它就无用的只能被舍弃。   很早以前就了解的事情。   苏年深轻嗤一声,不知道在自嘲自己总是处于这样无能为力的境地还是在嘲笑什么。   他翻了个身。   睡吧,自己已经做了自己这个位子可以做的事。如果那只黑猫非得杀死自己,自己也没有办法。   明天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需要好好的休息。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个地方,优渥的,受人尊敬的生活就在不远处。因为可能无谓的担心毁了它实在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魂归来兮妹子的地雷~\(≧▽≦)/~   ☆、说客   苏年深今天一早来到医院,原来是想要报个到,对李医生说一声谢的。但手在将要扣上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门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医药代表”,“回扣”,“二级药”几个敏感的字眼可以依稀听见。   医院里面吃回扣是行业的潜规则,像是一类可有可无的药物卖出去了每份给医生一块两块的提成实在不是事。   李医生严肃刚直,对这些现象看不惯,因为恰好遇见,坏过好几个医生的生意。但是到底是老人,技术又过硬,人缘因此坏了,却也没人明面上针对他。   李医生也知道什么是“规矩”,约定俗成了的事,看不顺眼,干涉一二,是他老人家面子大。但真正过激,下面子的事,他也守着一道线,不曾做过。   正义,邪恶,现实里从不是泾渭分明的事情,一道薄薄的线,良心,黑心,好人,坏人,心里皱着眉头,面上微笑相处,可以融洽得让人分不清。   只是……能让李老这个看惯了医院里肮杂事情的老人发火的事情,怕是不是一般的过分。   苏年深站在门口,默默地思量一会,没有动静的悄悄离开了。   医院里的事很忙,苏年深作为一个没什么威信地位可言的实习生更是被指使得团团转。   李医生倒是有心爱护他,可医院里一个新人想要处的开,总是要吃些亏的。更何况,苏年深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上手的机会。   到了午饭的时候,苏年深也是匆匆忙忙的扒着饭,想挤出点时间在医院小睡一会,昨天晚上因为黑猫的事情,苏年深多多少少睡得有些不踏实。   睡眠不足影响动手的效果和学习效率。   这两个哪一个被耽搁了,苏年深都不会喜欢。   可苏年深的主意打的好,计划这种东西到了现实里却往往会有个“但是”的转折。   比如说,苏年深吃饭吃到一半,但是对面有一个人坐了下来,用勺子敲敲他的饭盘。   苏年深抬头,来人圆胖的脸,架着个金丝眼镜,面上总带着几丝笑,是医院的正式医生孙德孙医生。   苏年深知道自己这个中午大约是不得清闲了。   这倒不是说孙医生多喜欢指使人,又或者是多喜欢唠嗑。   恰恰相反,孙医生自持资历,很是不愿意和苏年深这一类“刚出了校门,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打交道”。   可这才是麻烦,一个一贯不愿意和你打交道的人忽然对你热络起来,怎么看,这都是要摊事的节奏。   而且……苏年深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今天早上和李老争执的声音就是这个孙医生的。   心里面一瞬间纷纷杂杂想了很多,苏年深面上却是没有带上来一点,他笑得恰到好处,正是一个想要有所收获,有所作为的实习生对一个前辈的。带着钦仰尊重和恰到好处的殷勤。   “孙医生。”   他恭敬地叫一声。   孙德答应了,面对苏年深这样的好态度,心里面自然愉快了些。   果然是个混的开的活泛的,做起事来就是比那个姓李的老头要让人舒服。   孙德这样想着,对下面的要说的事也定下心来,有了把握。   他清咳一声,摆出老资质应有的架势“语重心长”的对苏年深开了口。   “小苏啊,你师父的脾气实在是犟得有些过头了,你可得好好的劝劝他……”   一中午的时间就在苏年深装虚心受教,苏德装好意叮嘱之间过去了。   苏年深也东拼西凑,大约理清了他们争吵地位缘由。   医生有资格之分,这关系到他们可以开的药,普通资格的医生开开三级药,老资格的医生可以开三级药,也可以开二级药,而资格再深的就是一级,二级,三级的药都可以开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孙德和院里的高层有些裙带关系,也是个很会来事的人。为人处事自有一套。也很“随和”,会捞钱。   胆大越是心思太杂的原因,孙德的技术却不怎么样,许多的药开不了,许多的捞钱的好机会把握不了。   对于这个问题,孙德采取的办法是冒用别的医生的名义开药。   因为孙德的背景深,大部分被冒用了名字的医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孙德事后或是给钱送礼,或是在一些方面向上面求一些方便,也都会还回去。   只是,这次,他却触到了雷。   这一次,他用里老的名义给一个肾脏衰竭的病人开了加重肾脏负担的药,被李老知道了。这件事实在触到了这个老资格的正直老人心里的道德底线。   李老勃然大怒,还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   苏年深被李老赏识是医院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孙德因为这个找上了苏年深做说客。   “小苏啊,这件事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也是要吃饭的啊。这点小事,你家师父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能给我个机会吗?这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陪个礼,道个歉的……”   苏年深微笑着看孙德,偶尔点头,说“是的”,“好的”,“一定转达”。   大概是最近没睡好又总是紧张的缘故,胃里什么东西上涌一般的感觉,恶心得有些难受。   孙德走后,苏年深盯着餐盘看了一会,实在吃不下,就把勺子放下了。他发了一会呆,起身接了杯热水,离开了食堂。   医院的地板很光滑,白色的,透着人影。空气中漂浮着双氧水的味道。中午时分,人很少,偶尔才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低低的呻/吟声和很轻的说话声。   苏年深走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上,有自己走在一个陌生地方的荒谬感觉。往事像是某种掌握不了的气体,从墙缝,天窗,一切可以渗透进来的地方钻进来。   女人痛苦的呻/吟,满床蔓延的鲜血。   这明明没有见过的画面因为太多次的幻觉和想象,真实得可怖。   很少有人知道苏年深的母亲是生产的时候,用错了药,难产死的。苏年深的酒鬼父亲在醉醺醺的暴打苏年深的时候,第一喜欢骂的是“你个害人的小杂种”,第二就是“那群穿白衣服的狗”。   苏年深的手指神经质的痉挛一下,抬起脚看了看,低低的笑了。   没有呢,其实,并没有染上鲜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死渣死渣的作者终于回来了,求不打脸。   感谢魂归来兮妹子的地雷。   ☆、不同   “小苏,你留一下。”   一个下午,苏年深没有劝说自己的老师一句话,李老也没提早上的争执。只是临下班,李老叫住了苏年深。   “老师,有什么事吗?”   苏年深笑得温润,李医生却好一会没说话。   医院的白大褂还没有脱掉,坐的端正的老人一贯严肃得不近人情,刚正得有些呆板的眉眼间难得有几分郁郁之色。   “小苏,今天中午苏医生找了你吧。”   “是。”   这医院人多口杂的,苏年深倒也不意外李老知道了这件事,他答得爽快。   李医生沉默了一会。   “当年我出师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医者,医术,你不要简单的把这当做是一个职业,一门学问,更要认识到这是救人的东西。我当时只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艰难。我二十有五出的师,从医的时间到现在也有不少了,见到的种种肮杂事也不少,常常有力不从心的悲愤之感。”   苏年深诧异的看一眼李老,这个刚强的老人半垂着眼,隐隐可见痛苦疲惫之色,竟显得意外的孱弱苍老。   他抿紧了唇,第一次直观又深刻的认识到,李老真的是一个老人了。   说完,好一会,李老才又接着说:“医者仁心,我倒没有悬壶济世的野望,只希望别人既然希望我能帮他们解除病痛,能力范围内的事我要做到。可大概是无能为力得习惯了,这一片心也变得麻木了。很多可以出声的时候,我也没有了声音。”   这一句话说完,李老半天没有了声音。又是好一会,才开口:“小苏,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心思太沉,又藏得太深。只希望你不要学我,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以后才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这不长的一番话,李老说得很慢,像是要把他半辈子的喜怒都融进去,每一字都说的很沉,很有重量。   苏年深的唇抿得更紧了。   苏年深知道李老对他好。只是这份好让他心里发涩,发涨。   苏年深当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旁人的尊敬,他要体面的衣服,他要干净的明亮的房子。他要离曾经那个蹲在低矮的平房的角落不敢出声的弱小的,可怜的,贫穷的,悲哀的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喜欢李医生,只是因为他对他好。   他不喜欢孙医生,只是因为他提醒了他的过往。   可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为了他想要的生活,他总是愿意做戏妥协的。   本质上,他和孙医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要比他更加的无耻虚伪。   这样的他,甚至没有资格在李老难过的时候说上一句“你是个好医生”来宽慰他。   他的善恶观只是对他好的善,对他的不利的恶而已。   简单的,功利的。   片面的,自私的。   苏年深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总是那样的温温润润,平平和和的声音。   “是,老师,我会注意的。”   李老看了他好一会,低低叹口气,挥了挥手。   “你走吧。”   苏年深走了。这一天过得实在糟心,以至于晚上回家了以后,苏年深被云柏一双幽幽的猫眼盯着,也因为处于一种潜意识里破罐破摔的玄妙心理而意外没有什么恐慌。   “我去做饭。”   提提手里的便利袋。苏年深身上散发着“三尺以内所有生物暴虐值下降50%,吃货生物暴虐值下降70%”的煮夫光环走进了厨房。   云柏轻盈的从墙头落下,守在厨房门口。处于生物习性,黑色的长尾巴轻轻的甩着。   苏年深看到了,有些意外。   大概是黑猫给他的诡异强大之感过于深重,此刻,看到黑猫这样子,苏年深竟微妙的觉得有些……可爱?   轻笑一下自己,苏年深拿铲子翻鱼,鱼香四溢。   医院的食堂每天只供应一顿午餐。生活所迫,第一次饲养黑猫胆战心惊,可深井冰都很有些常人理解不了的勇气。这次苏年深给云柏做了鱼以后,顺手又给自己做了些饭。   苏年深没有人饲养,除了极为辛薄的实习生工钱,他身上再和软妹币有关的有的就只是   一身的助学贷款了。   一些米饭,浇上些鱼汤,再加一点家里剩的没吃完的腌菜,就是苏年深的晚饭了。和一旁云柏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鱼比起来,简直让人心酸。   果然反派什么的总是有一段很不好过的心酸历史的啊。   云柏都要可怜苏年深了。只是吃鱼的欢快行动一点没停滞。   弱肉强食,奉行着这样准则的苏年深倒是并没有觉得心里不平衡。只是轻轻的笑起来。   “你是野猫吧?”   苏年深笑问,疑问的语气却说出了肯定的意思。   云柏虽然不知道这个明明很害怕自己的虚伪青年要说什么,到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自是吃自己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苏年深笑的弧度一点也不变,他也没想过黑猫会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反应。他也是自己自在说自己的。   “野猫是不会在有威胁的生物面前吃东西的吧。我可以以为你这是在信任我吗?”   云柏停下了动作,看向苏年深。   他笑着,像是温柔欢喜。这是在刷好感吗?又或者是单纯的示好?   云柏并不相信这个黑心的家伙就是为了心里面想到了就单纯说出这一番话的。   然而……   然而,是终究稚嫩吗?   云柏看进苏年深的眼睛,这个孩子的眼睛剥除了上面一层单薄的温情,竟那么深,那么空,眼底有着自己也不了解的寂寞和渴求。   请拥抱我。   请温暖我。   请不要放开我。   云柏轻轻叹口气,她今天也没闲着。常规的,非常规的手段,她已经确定这个苏年深就是她要的苏今博了。   那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本月日更了,做不到的话,就诅咒自己穿到末世文里去!握爪。   ☆、变故   苏年深今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自己居然睡在了院子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苏年深怎么也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难道自己工作的太累,一回到院子里就倒下了?   苏·面具·年深微笑表示,这也太离谱了吧。   顾不得细细追究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天际已经泛白。苏年深这个贫穷的野心怪自然不愿意因为迟到这种低级的错误被扣好容易在医院里刷的印象分。他匆匆的感到了医院,然后,发现……医院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发生了什么吗?”   他端着温和有理的模样找了一个对他颇为友善又喜欢八卦的小护士询问。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经不住美色和八卦欲望的双重攻击,很快的泄了底。   “听说李医生向上面告发了孙医生了。”   小护士偷摸着和苏年深咬着耳朵,手还往上面指了一指。   “告发?”   苏年深脸上的笑凝滞了。   “可不是嘛,”消息说出来,小护士像是松了一口气,人也活跃了些,拉着苏年深吧嗒吧嗒讲了个不停。   “你家师傅的性子就是犟,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孙德医生也是捞得狠了,做了这么些亏心事,也该被收拾收拾……”   苏年深眉头拧的紧了,他可不像小护士那么天真乐观。孙德和上面有些关系,从细节看起来,苏年深也看得出有时候孙德吃的胃口也不是他一个人吞得了的……   师父若只是针对孙德一个,那么败了也不过是吃一点小亏的事,最大的担忧也不过是师父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事情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孙德只是一个引子,一个为爱惜羽毛的人做下手的小人物,一个弄不好就会带出下面一潭子污泥的线头。苏年深只怕李老会扯进大麻烦里面去。   顾不得听小护士的八卦,苏年深抱歉的笑笑,脚步匆匆的就往李老的办公室赶。这是以卵击石!他必须得阻止了李老才好。   可是真的阻止的了吗?   苏年深想起昨天李老对他说的语重心长的那番话,当时他只以为那是李老对自己的教导,现在想来,这怕是李老决心了做什么,对自己这个小弟子最后的忠告!   苏年深心跳的很快,他的步子也很快。   苏年深不会以为李老这个老人不知道他这样鲁莽行事的后果,可就是清楚,他才更是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动得了那个固执的老医生,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个关爱自己的老人就这么卷进漩涡里去!   苏年深去办公室扑了个空,问了一圈,才知道李老被副院长请走了。   苏年深的眉皱的更紧,他又匆匆赶往副院长那里。到了地方,却被拦下了。   一个挺老资格的中年医生拦着苏年深,“小苏,知道你担心你师父,可是里面……”中年医生冲着副院长的办公室努努嘴,“现在实在不是个适合进去的时间。”   副院长的办公室本来就修的理人来人往的地方远,现在门前更是只有了那个中年医生和自己。   苏年深不是不知道避嫌,只是,现在……   他低下头,眼睛里的血丝暴起,戾气重的吓人。他这样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把自己那狂暴得可以说狰狞的情绪压下去了,才抬头,笑,“我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实在担心老师,我可以在这等一会吗?”   中年男人看向苏年深,这个年轻好看的小后辈态度有理。额头上薄薄一层汗,头发都有些乱了,看起来也是真急。   可是……   中年男人看一眼门,门关的紧紧的,里面的人谈的可真不是他能担得起的事,想起副院长进去前那张板着的脸,中年男人的脸色严肃了,语气也硬板的不再留商量的余地。   “不行!”   苏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中年男人,黑色的眼底孕着疯狂。常年坐办公室的身板并不结实,一直拦着的手臂而已,虚软的没有什么实在的威慑力。可以让它流血骨折的方法有很多。   只是……   自己一个也不能用。   中年男人被苏年深的眼睛看得瘆的慌,正要说什么,苏年深却是抱歉的笑了。   “对不起,我是莽撞了。”   礼貌,温和,可亲。   让中年男人一下就忘了自己刚才的不适感,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生硬了。   疯狂,嗜血,残忍。   被压制住的情绪与欲望在心底深处难耐的翻滚着,冒着泡。   薄薄的一层理智隔绝开截然不同的表象和真实。   伪装起来的兽性像是冰层下面的火焰,随时准备着焚烧与吞噬。   真弱啊,真弱啊。   所以向上爬吧。   可是骨子里的暴虐压的住吗?恐惧的,厌憎的那个暴力的,蛮横的男人,自己的身体里也留着他的血啊。   想要割碎那束缚着血肉的皮肤,想要那红色的液体四溢。想要扯断那束缚着自己的无形锁链,想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放肆。   真弱啊,真弱啊。   所以向上爬吗?   虚伪的对着自己厌恶的,自己轻鄙的人笑。   懦弱的献出自己的劳力,脑力讨好那些没用的,不如自己的家伙。   这样辛苦,这样委屈,为什么不照着自己的规矩办事呢?   撕碎所有自己想要撕碎的!   咚——   不大的关门声,却惊醒了苏年深,让他从那种魔障一般的状态里醒来。   他抬头看去,是李老回来了。   苏年深站起来,看着李老的眼睛,“我一直在您的办公室等您,我想和您谈谈,我很担心您。”   李老摆摆手,他腰背挺得那么直,开口却泄露出了他的疲态,“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劝我。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劝不动我的了。我心已决。”   啊,果然是这样。   得到这样的回答,苏年深并不意外。   只是……   青年沉默的站了很久。   “那么,您要丢下我了吗?”   李老意外的抬起头,青年的眼又沉又空,李老不禁吃惊于青年的脆弱和他对自己的依赖。   苏年深那样的眼神实在让人说不出什么来,过了好久,李老才道,“人这一生,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游戏   自己对于李老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呢?   苏年深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般可亲的男性长辈会用像父亲一样或者是像爷爷一样描述吧。   可是苏年深没有爷爷,一个父亲更是有了还不如没有的好。   李老是他生长的过程中第一个让他觉得温暖可亲,可以依靠的人。   然而,他丢下了他。   一个人的一生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   真是让人讨厌的说法呢。   你们说是吧。   深夜,苏年深待在地下室,抚着一只猫咪的干尸,表情温柔。   昏黄的灯光,可以依稀看到地下室靠墙的一个柜子上,摆满了玻璃瓶和小动物的标本,动物的标本上没有眼睛,而玻璃瓶里装着的正是球形的物体,那是动物们缺失的部分。   非常的讨厌被丢下呢。   失去了生命力的毛发看起来暗淡又杂乱,不够完善的保存条件使被苏年深抚摸的皮毛时不时的脱落,摸起来也是粗糙扎手不舒服。   但是苏年深的表情却好像是在午后正好的阳光里逗弄自己可爱的宠物一样,惬意又温情。他甚至抱起了那具散发着药物和淡淡腐朽味的尸体,像是抱起一只会蹭着主人的裤脚撒娇的普通猫咪。   弱小的被丢下是常事,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很厉害了啊。   没用的被丢下是常事,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可以抓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了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清俊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得那么不真切。   苏年深俯首在猫尸的颈边蹭了蹭,哦,我知道了,因为没有证明吧,因为还没有足够强的自己有力量的证明啊~(请注意这个销魂的符号)   僵持了三天,副院长,院长都找了李老谈心,孙德也请来了给李老赔罪,还给降了职,可李老“死性不改”。   于是,没有意外的,李老被停职反省了。   李老走之前把苏年深交给了一个自己颇为交好的医生,算是给了他一个着落。可全院的人几乎都知道李老对苏年深的看重。一时,苏年深在医院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   “这不是我们高风亮节李大医生的徒弟吗?”   食堂,打好了饭菜,正要回位子吃。苏年深却被迎面来的孙德撞了一下。饶是苏年深反应快,退了半步,白色的衣服上还是被粘上了一块污迹。   孙德皮笑肉不笑的道歉,“真不好意思,一时还真没看清你这个大人物呢。”   苏年深看了看身上的污迹,又看看孙德。一双好看的黑眼睛没有了平时的笑意与温和做掩饰,冷沉的让人心里发怵。   孙德不自觉后退了半步,随即又踏步向前,狠狠的再撞了苏年深一下。蹬着他,眼神凶狠。   “怎么,不服?”   苏年深的盘子这次端的很稳,一般人面对撞击本能的就会采取退避,但他却好像丧失了这种本能一般,硬挺着面对孙德的攻击。   他又看了孙德一眼,忽然笑了。   苏年深是常笑的,公认的温和有亲和力,可这次的笑却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危险感。   “怎么会呢?”   他这么回答。   孙德的后脊莫名有些发冷。   只是一个有点天分的小后生而已。   这么想着,孙德到底是仰着下巴,一脸嚣张的经过了苏年深。   孙德最近很有点倒霉,不过是借着李老的名义开了份药单,那个老顽固居然把自己平常吃回扣,乱开药的事情捅了出去。   MD,哪个医院的医生是干吃工资的,他就不信那个老混蛋自己没做过!   老混蛋资历深,要真是和医院闹翻了,医院这边真不好收场,就把自己踢出去背责任。又是赔礼,又是罚工资,连职位都给降了。可装了半天孙子,人家高洁,愣是没松口!   真TMD,狠狠爆了句粗口,孙德掏钥匙开车门。这回,他却是更火了。   车门坏了!   好嘛,这会只能打的了。这家破医院打着环境清幽,利于康复的名头,还建在郊区。打的恐怕也得大半天。   孙德恨恨地踹了一脚车门,引得自动报警器一阵乱响。   出了停车场,离最近的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人烟稀少。   孙德在心里骂着娘气呼呼的走着,却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踩着平稳轻灵的步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夜色慢慢的沉下去……   嘘,游戏开始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孙德在单调的啪嗒声里醒来,外界有很强的光线,刚睁眼的他反应了好一会,才看到面前的一切。   老式的无影灯,陌生的环境。身旁李医生的那个叫苏年深的徒弟蹲坐在椅子上,懒散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是哪?   你要做什么?   太多的问题要问了,孙德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而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   这绝对不是一种会让人感觉到安心的情景,他惊恐的看着坐在一边的青年。   而此时的苏年深也发现了他的清醒。他抬起眼,青年好看的眉眼在强的灯光下也是美好的,水墨一般的韵致,微笑起来,仿佛薄岚轻起,飞鸟出林。   “你醒了。”苏年深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生病的友人一样自然熨贴。他摸摸孙德汗湿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他。嘴里面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担心,只是暂时的不能说话而已。你知道的,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玩游戏的时候,你的尖叫吵到邻居那可就太糟糕了。”   苏年深起身,推过他的手术用具托盘车。钢制的手术用具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孙德要疯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实习生竟然是个疯子!孙德拼命的挣扎,惊惧的眼里冒出了泪花。   不,不要这样!   苏年深的手苍白修长,他灵活的摆弄着器械,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是一双医生的手,这也是一双冰冷没有感情的手。   “不要挣扎啊。”   苏年深的一只手按住了孙德,另一只手操着手术刀划破了孙德的皮肤。   血渗出来,艳红的颜色。   苏年深的声音清淡温润,好听得很。   “否则会更痛呢。”   孙德睁大了眼睛望着上方,光线那么强,他却感到骨子里渗出的凉意和绝望。   不! 作者有话要说:  苏青年升级完毕。这篇快结束了撒。   话说还有6分钟今天就过了。   真是惊恐的日更了啊。   ☆、梦醒   “早安,小苏。”   “早安,周医生。”   清早,苏年深笑着和自己的新老师打招呼。   李老和医院方面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没有了缓和的余地。现在带苏年深的是一个和孙德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   人以类聚,和李老交好的周医生虽然年纪和孙德差不多,但技术却是过硬的。人也宽容向善,对苏年深这个聪明肯干的后辈很亲切。   周医生看了一眼苏年深,笑了,“小苏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是吗?”苏年深顿一下,笑意更深,一双纯黑的眸子墨染一样层层加重,深暗得不见底,“因为昨天晚上找到了有趣的游戏呢。”   周医生并没有在意苏年深的话,只当做年轻人在说他们喜欢的网游。   李老说这个孩子心思重,其实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而已。   笑一笑,周医生不再说什么。   三年,只用了三年的时间,苏年深就证明了自己在医学上的能力,在一家大型的医院当上了医生。   这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医生和其他职业不一样,不是有悟性和勤劳就可以的,它需要大量的动手经验。可这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到了,甚至如果资历浅,位子会更高。   苏年深搬离了原来那个破旧的平房,住到了郊外的一所高级公寓里。有人劝他住得太偏,上下班不方便。但他总是微笑着解释毕竟年轻,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也不要住一楼啊。”   李老坐在苏年深家的沙发上。这个老人三年前到底是没求出个满意的结果。可是他也没后悔过自己的举动,这几年医疗问题整顿力度大,他工作的老医院也换了一批人。老人也就彻底放下了这口气,过上了带孙子逗鸟的悠哉生活。偶尔来弟子家里面串串门,唠唠嗑。   “一楼又脏又潮湿,隐私性不好,还容易遭贼。你个瓜娃娃选一楼做什么?”   老爷子放下肩上担子,表情也生动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一脸嫌弃,仿佛苏年深住的不是高级公寓,而是什么监牢一般。   苏年深只是笑,也不搭话,正要说什么把这茬给顺过去,手机却响了。   苏年深抱歉的笑笑,起身到一边接了电话,说了两句,就匆匆挂了,翻找自己的外套。   找到了外套,一边穿,苏年深一边向李老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医院那边有急事,出了场大型车祸,人手不足。您老……”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打断了,“不用管我,你只管忙你的去,我再坐坐,看看你的新房子。”   李老都这么说了,苏年深也不会拒绝。只是……   苏年深想了想,一些特别的东西都锁起来了,想来李老也不至于撬锁,于是,他再次道了歉,就赶出门去。   苏年深这样子急匆匆的出了门,李老倒也不见怪,他当医生当了也好几年,知道这行越是有能力的越是忙,救场是真在救命。   徒弟有出息,能救人,老师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只是,到底是有些无聊。   苏年深这孩子是真不错,不该贪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也不会伸手。早几年倒是担心他心思太重,但这孩子既然有能力,在这社会里有点城府倒也是免了小人祸。   李老一边想,一边在房子里转悠着。   苏年深的房子装修的不错,简洁但不至于单调,只是失了些人气。苏年深那小子三天两头睡在医院,真不知道他买这么偏的房子做什么?   咦?   李老的注意力落在了苏年深仓库角落的地上,上面一块上了锁的板子,似乎竟是通往地下室的。   难道那小子买一楼,是这个原因?想多要些空间?   李老蹲下身,试了试,板子的确是嵌在地上锁实了的。   既然打不开,李老也就没在这上面再花心思。   只是这小子,自己的房间都不怎么睡,要这地下的空间做什么?   李老恍惚的想起来苏年深搬家的时候,是装过几个雕花的柜子,说是什么艺术品。   难道就为了保存那些又贵又好坏的东西?   李老心里有了八成的肯定。   到底要避嫌,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李老不再理会这个板子和它底下的地下室。   苏年深想得没错,李老不是个好奇心重到没分寸的人。   但可惜,李老想得没错,一楼的确容易遭贼。   李老转了转就走了,走之前还细致地锁了门。   李老走后不久,一道黑影却出现在了苏年深新家的窗前。   楼层低,高级公寓,主人不好在家,没有比这更让窃贼喜欢的房子了。   黑影悄悄地翻进了苏年深的屋子,翻了卧室,动了书房,目光终于停留在了仓库那块木板上。   李老想到的事,窃贼也想到了。   里面有好东西!   窃贼蹲下了身。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隐藏的罪恶被暴露了。   一个人想要功成名就大约需要很多年,可要身败名裂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一夕之间,那个年轻,有能力,性子好,受人喜欢的苏医生不见了。取代他的是变态,可怕,把活人制成标本的多起杀人案件的罪犯苏年深。   苏年深的一切被人们议论,他的生平被社会学家,犯罪心理学家门挖出来,像是对待一个恶心的,危险的,可怕的,不能沾染的疾病一样细细研究。   原名苏今博,出生丧母,父亲酗酒,在毒打中长大,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因饮酒过度,不慎滚下楼梯,脑部收到重击而死,此后改名……   可悲的童年,扭曲的秉性,残忍的手法。   接触过苏年深的人都会因为身边有着这么一个伪装逼真的变态从梦中惊醒。   他的地下室里藏着的标本,照片打了马赛克才敢向社会公布。   这的确是一个恶心的,危险的,可怕的,不能沾惹的疾病一样的人物。   所以,当狱警告诉苏年深有人探望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吃惊。   隔着一层玻璃,再次看到李老的时候,苏年深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他就知道当真的有一天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真正愿意看他的只有这个老人。   哪怕他浑身污泥,肮脏不堪。   老人看起来很疲惫,甚至要比当初一意孤行,被医院“驱逐”的时候还要疲惫。这个刚直的老人是真的很累了,他甚至没有怎么责骂苏年深,只是干巴巴的问着他的近况。   苏年深很乖的回答了,眉眼平静祥和,回答的也很细致,一点也看不出穷凶恶极的样子。   他过得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监狱是一个真正弱肉强食的地方,刚进来的时候,看起来通身气派,清俊文弱的他的确是被很多人关照了。   可现在的他也不过是眼角多了一道划痕,眉眼多了一些凶戾而已。   他不怕恶意,不怕残暴,也不怕吃苦。   他怕的从来不是这些。   接近贪婪的感受着老人带给的温暖,临了的时候,苏年深忽然笑了,说了整个探监过程里唯一一句主动的话。   “知道吗?老师,其实一直以来我最想做成标本的人是你啊。”   老人勃然变色,却终究只是叹息。   苏年深哈哈大笑。   许多年前,雨下的很大,那个叫做苏今博的孩子的醉酒父亲一如既往的打骂着他。那个弱小的孩子心里面委屈又怨恨。   不是我,不是我!   心里面尖厉的叫着。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对于救治可能是自己救赎的妈妈的渴望,又或者是想要反抗的强烈愿望。   苏今博冲着自己的酒鬼父亲吼出了自己要做医生的话。   暴怒的酒鬼冲过去,孩子闪躲,摇摇晃晃,酒鬼跌下了楼梯。   鲜血猝不及防铺满了视野。   是你害死了母亲!   不是我!   是你害死了父亲!   不是我!   一日日的责骂殴打,突如其来的艳红满地。   生活在放肆恶意里的孩子比起自责,先学会的是恐慌。   改的了名字,改不了过去。   手里的东西,似乎永远抓不住。   因怖生怨,因怨生恨。   不安,自厌,嫉世,愤怒。   关在小小的身躯里慢慢发酵,再生出自卑,贪婪,自大,虚伪。   最终扭曲成可怕的样子。   是疯狂。   苏年深仰头大笑,笑得那么大声,不知道笑谁。   再看向对面,突兀出现的黑猫也没有使他惊吓。   “呐,真漂亮。”他弯着眼角,撒满了星光一样好看的眼睛,多少人能看出来再里面毁灭一切的黑色/欲望。   “要和哥哥玩游戏吗?”   苏年深笑着问黑猫。   黑猫抬眼,黄绿色的兽瞳,直直看向苏年深的眼。   ~~~~我是终于想起来用的分割线,么么哒~~~~   “好痛。”   苏年深一醒来就不由的摸后脑勺,上面一个大包。   苏年深记得昨天孙德和李老吵架,糟心的事情一大堆,自己回家给黑猫做了顿饭,问了它是不是信任自己,然后……   然后,好像就倒在了院子里,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梦里他忘了黑猫的存在,却最后因黑猫而醒。   真的是梦吗?   苏年深摸着后脑勺,想要找到黑猫的存在,未果,只好收拾收拾上班去了。   和梦里面一样,医院气氛僵硬,暗流涌动。   苏年深抓了个人问,居然真的是李老告发了孙德。   苏年深深吸一口气,一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人这一生,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又要怎么做?   苏年深默立良久,轻笑,一条路,走两次,实在让人乏味,不是吗?   ~~~~我是既然想起来分割线这个占字数的好物,就要勤加使用的分割线~~~~   苏年深当天一点异样没有,第二天跟着李老的步伐就接着告了另一个滥用药的医生,震惊了所有人。   那时整个医药界都有着不成文的规则,苏年深和李老到底没真的动了医院根基。苏年深   也被医院开了。   另到了家小医院从底层做起,同时跟着李老学习。几年以后,苏年深还是当上了大医院的正式医生。   但那场梦以后,苏年深一直没有见过黑猫。   “黑猫,辟邪之物。驱邪,避灾。”   这是苏年深找到的关于黑猫的古语。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年深坐在阳台,清风荡尘,阳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三分钟,但考虑到为了结局,这一章那么厚,就当我日更吧。   ☆、番外   青楼篇   《枯骨》   清晨,天刚刚透出一点光,商铺还没有开门。   一个脏兮兮,衣衫褴褛,一只手里面还拿着根细长的棍子的小孩子正试图拖着一具同样脏兮兮的老人尸体爬上一个矮坡。   孩子叫阿狗,这不算什么名字,只是他拖着的那个老人给他的称呼。   老人不是阿狗的什么人,只是在一个大雪天捡起来冻得要死的阿狗而已。   老人是个老乞丐,被老人捡起来的阿狗自然当了个小乞丐。   一起乞讨,一起挨骂,一起吃东西,一起睡觉。老人对阿狗并没有多少照顾,他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对阿狗有多少照顾。   只是两个同样弱小,同样一无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取点暖而已。   这样简单的关系也在今天终结了。   阿狗吃力的拖着老人爬上了土坡,坡上乱草横生,偶尔可见白骨参差,还有眼睛透着绿光的野狗在不明朗的天色里像是死人怨气化成的凶兽一般满怀着恶意的觊觎着孩子鲜活的生命。   阿狗抿紧了唇,握紧了手里面的棍子。   也许天色再亮一点来会更好,可是天色再亮一点,城里的官爷绝不会允许一个小叫花子拖着个老叫花子的尸体到处跑。   这已经是最靠近城池的乱葬岗,其他的,要更危险。   他只是个孩子,有的只有一副总吃不饱饭的单薄身子和手里面的棍子,再有的,或许就是背负的老叫花子一生的心愿了。   我在大雪天捡回你,救了你的命,你小子要记住,有一天我老叫花子死了,你要记得找张草席把我裹一裹,埋起来。   这是老叫花空闲的时候总对他念叨的话。   没有草席,可阿狗终究想要把老叫花埋起来,不做个孤魂野鬼。   其实把老叫花丢着,天亮了,自然会有人“处理”他,下场大约也是乱葬岗。只是,阿狗还是想自己埋了。   原因,说不清,也许因为是老叫花在大雪天捡起他,给了他一条活路?   阿狗没有铁锹,那东西对他来说太贵重,有也会被抢走。他跪下来,用手刨着坑,黑色的土,有股说不清的味道,不知道埋过多少人。   也许是天亮了,也许是吃饱了,也许是忌惮着阿狗就放在一边的棍子,野狗不坏好意的盯了阿狗一会,终究是离开了。   阿狗松了一口气。   土很沉,胳膊也很沉,阿狗的指头渗了血,他还在挖着。   深一点,再深一点。   阿狗只想着老叫花能再埋的深一点,不被野狗找到。   天亮了,天大亮了,又慢慢暗下去,近黄昏的时候,阿狗才停下来,把老乞丐放下去,填了土。   阿狗在地上歇了一会,啃了点干硬的冷馒头,就下了乱葬岗。   听说今天城里的大妓馆云霞阁的伙房招人,阿狗想着洗个澡,去碰碰运气。   只希望自己这难看的破手指不要遭了人的嫌弃。   阿狗想着,加快了步子。那根细长的木头棍子还被他攥在手里。   黑猫篇   《采访》   电视台的访谈节目今天请了医药界的良心,苏医生。   苏医生人品好,技术好,更重要的是年轻有为,相貌佳,不仅才三十岁就在医药界发表过好几篇有影响力的论文,小有名气,而且眉眼如画,一身气度优雅从容。   简直是完美得让人嫉妒。   主持人预感到今天的节目收视率不会低了。   七七八八聊了许多,苏医生淡淡笑着,回答得自然得体,一双好看的眼,含着笑意,看着主持人。年轻的女主持觉得脸上有点烧。   “那么,一生中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呢?”   女主持知道当初苏医生和他实习时候的老师李老一起揭露医药界黑幕的事情,对他的回答不做他想。   苏年深却不易觉察的恍惚了一下,然后笑答,“这一生中,有许多的人给了我很多帮助,比如说大家都知道的我的老师……”   苏年深的反应太快,女主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游刃有余的应对着提问,苏医生有一点走神。   一生中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啊……   很少有人知道,苏医生的房子底下有一间地下室。   而没有人知道,地下室里只放了张老式的手术床,上面一道细窄的平滑切口,看样子,像是手术刀曾插在上面。   那是赶走他身体里怒吼的魔鬼的朋友在这个世上给他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奉上~   ☆、卡车   【是否直接进行下一个任务?yes no】   “no.”   【是否进行积分核算?是 否】   “是。”   等了一会,机械的金属音响起。   【任务十七评级A,基础积分500,奖励积分500,协调者任务总得分1000。任务十八评级B,基础得分500,奖励得分400,协调者任务总得分900。协调者当前任务总积分共计10300,满足系统升级条件,请问是否进行升级任务?】   云柏有些惊讶,第一个任务她先行抽身,但对那个自己花了好几年教出来的目标人物也有几分了解和因此产生的信心。但第二个任务,云柏和那个黑瓤白皮的扭曲青年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对话基本没有。然后就因为乱用不属于那个空间允许的力量被迫回来了。   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了,没想到评级居然不错。   已经可以升级了吗?   云柏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等这一天等的太久,都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等这一天真的来临,云柏身上每一寸的肌肉还是在无法自已的紧绷,几乎颤抖。   好一会,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是。”   ~~~~我是分割线~~~~   “小朋友们不要吵,滑梯就在那里不会跑,你们排好队,要一个个上啊。”   温柔的说话,维持着一群对滑梯执念的小朋友的秩序,余静很有一点心力交瘁的味道。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当老师啊!   当初只觉得小孩子团子一样,软糯又可爱,仰着个小脸,用嫩嫩的童音叫老师的时候,不要太美好。   可特么完全忘记了陶大的教诲,有的东西就像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软团子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把的时候,当软团子横眉冷对死不听话的时候,当软团子把捏死的小虫子当做宝贝拿着一路跑的时候。   这种时候,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可爱美好卡哇伊,只会想到熊孩子都应该抓起来打屁股一百遍啊一百遍!   亵玩莲花那是掉到塘里,泥沼一身的事。亵玩,啊,呸,近观小朋友们,那是麻烦一身摆脱不了的事。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啊啊啊啊啊啊!   在心里名画呐喊状咆哮个一百遍,余静终于能继续面上那一付温柔可亲的样子笑眯眯的教诲小朋友。   “不听话的小朋友会被丧尸吃掉哦。”   虽然是笑眯眯的温软模样,可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小孩子都有一场后脊一凉,阴风阵阵的感觉。总觉得这句话下面还有一种“就算丧尸不吃,惹急了老师,老师自己就会吃掉你们”的危险意思。   调/教好了一群祖国的花朵们,余静到外面看了一眼。   总觉得有些在意,今天下午一直听到卡车的声音在附近轰隆轰隆。   等余静看清了外面以后,感觉的就不是有些在意,而是完全不能忍了。   中国人口多,相对的可以用的地方就少,乱停车这种事挺常见的。可是乱停车乱到了这种地步……余静倒吸了一口凉气。   学校处于一条巷子里,对面是老年大学。巷子不算窄,两辆轿车可以并排走,还能留一点行人走路的地方。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辆厚笨的卡车并头停在巷子里还会有什么空间。   事实上,余静新奇得几乎要钦佩了。   这人是有多大本事才把两辆宽度将五米的车子停在这条宽度顶多四米出头的巷子里的啊?   卡车后面有载货的集装箱,高高的,人站在里面也不会碰头,宽敞的几乎可以住人。这两玩意在后面摆着,显得卡车更大了。   余静从两个集装箱中间那窄窄又窄窄的缝子里面往后看,好吧,啥也不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能耐人那么有闲情逸致,开了一排卡车在这里堵路,后面,再后面,全是车!   大概是人禁不起念叨,余静正想着,卡车的门就开了。余静看到一个下身黑色皮裤,上身帅气牛仔夹克的高挑人类就要下来。   请原谅余静用人类这个笼统的概念来描述这个人,因为她的确没看清楚它长什么样子。   余静甚至没看清它的性别。   这个狂霸酷炫拽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得只能用“城管”这一高贵的词高度概括的人类就因为被车门卡住了,又回到了车里面。   是的,它卡着了。   唔……   余静老师有点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直视这个神一样的人类了。   好在,对方倒是镇定自若的回去脱了牛仔夹克,穿着个黑色的高领皮衣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黑色高领皮衣配牛仔夹克……   余静注意到来人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还穿着长筒的军鞋,里面好像还是羊毛的?   这都什么搭配啊?余静看对方的眼神越发仰视膜拜。   虽然来人的衣着风格高深莫测得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流派,但发型和长相还是挺主流的。短发,细碎的额发没有超过眉际线,干净清爽得很,眼睛清明幽深,像干净的潭,其他的官能器官也很精致漂亮,白白净净的,紧身的皮衣裹出细细的腰身。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是的,孩子。   余静叹口气,大概了解这是怎么个情况了。   一入中二傻如鸟,三观尽毁旁人惊。   作孽哦,中二病这玩意毁掉了多少人啊。   余静不放弃的最后问道:“小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女孩抬眼看她,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严肃又冷漠。   “现在,给家长们打电话,让他们来接孩子。”   仿佛染血的长枪的尖头在黄昏里最后闪过的光。   女孩的语言简洁,没有温度,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锐利和压迫。   余静愣了愣,表情更古怪了。   这命令似的语气,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还有这一身挺架势的气场。   这孩子,中二资深的啊。   这种老病号,说理是很难说的清的。余静冲女孩挺宽容挺和蔼的笑笑,就把手掏兜里准备打电话找片警。可谁知道女孩的做事要比她更直接。   一看到余静这幅漫不经心的表情,女孩就上前一步,扣住余静的手腕,很利落的把她制服了。   “哎,你这熊孩子……”   女孩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的吓人,余静拼命挣扎,也不见她有一点的晃动。倒是余静自己,手像是被螃蟹钳住了一样,疼的厉害。她愤怒的骂着女孩努力转头,却愣住了。   女孩的眼,清明,幽深,没有一丝波澜,像是极荒凉极荒凉地方的古潭,树叶也不会在上面落下,泛起波纹。   又干净又深刻,又荒凉又坦荡。   余静有那么一刻心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回来了,这几天开学,各种忙碌,果然被诅咒穿到末世去了,现在正在一边打丧尸一边更新。   明后天下午没有课,然后双休日,四天双更,补回来吧。   爱你们,么么哒~   ☆、大乱   很快的,余静就不只是心疼,胃也疼了起来。   余静在女孩的胁迫之下来到了校长的办公室,女孩用眼睛瞪了校长一会,校长就挺着他的大肚子,忙活着赶人了。   天知道,今天早上的第二节课还没开始上课呢!   女孩的手段骇人,一向说一句话要喘上三口气的校长同志难得的有效率,听到不用上课,撒欢的孩子跑走以后,留在学校想要备课改作业的老师,想要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想要做生意的小卖部的老板也被很迅速的赶走了。最后,连校长都收拾着小包坐着小车离开了。   偌大的校园一会的功夫居然只剩下余静,老家在外地,吃睡在学校的门卫和那个奇怪的女孩了。   “你不走吗?”   女孩一直盯着天边,专注得几近肃穆,忽然开口,余静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她很无奈。   “我也想走啊。”   可是你还在这呢。留一个身份不明,疑似重症的陌生人在这里,把女孩带过来的余静的责任心实在不允许。   谁知道把这圣洁美好的校园孤苦伶仃的留在这里,它会遭遇什么。弄不好明天一早就被改造成了“烈火暗域”,“风灵之森”之类奇怪的东西。   又是卡车堵路,又是疏散校园,这样大手笔,有行动力的中二重症患者破坏力相当于尾兽暴走,余静对于她,很不能心安。   女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余静的潜台词,又一副专心致志的深情样子凝望苍天了。   余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挺带着期待的看了一米九的门卫小李一会,小李迷茫的回望。余静放弃了。   算了,一米九也好,九米一也好,这女孩子邪气得很。普通人类都经不住她的“一瞪之力”,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余静操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豁达心态,到底是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她看了眼天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天,好像泛着妖异的红。   九点二十,女孩看了下时间,深吸了一口气。   女孩的身体的名姓叫做云染,里面的灵魂却是叫做云柏的。   是的,这个女孩是boss,boss这次接的任务是在这个学校里保护住任务目标的基础上尽可能多的照顾年龄低于14的孩子。   升级任务,每个孩子成功存活到14岁,奖励200积分,积分累积到10000达成升级任务。任务目标死亡,当前任务积分清零,并扣除10000积分。   也就是说云柏这次需要保护任务目标并且养成五十只萝卜头,这实在不是一件轻巧的事情,吃喝拉撒,喜怒哀乐,和平时代照顾五十个孩子都是一件非常麻烦吃力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二十分钟以后,世界将要面临一次重新的洗牌。   云柏闭上眼,把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去,尽可能多的笼罩外界,看不见的眼感触着每一缕风的经过,每一个小虫子细碎的振翅动作。这个领域,云柏是凌坐于众生之上的存在,她无所不见。   云柏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得意,明明是相近的世界体系,上个世界只是构成了一个过于逼真的梦境,就因为妄动,身体崩溃,被法则驱逐 。而这个世界,自己那么明目张胆的使用非常态的力量,却并没有感到桎梏,可见这个世界的规则混乱到了什么地步。   展开,再展开,扩大,再扩大 ,精神力覆盖到了学校的四分之一的时候,云柏直觉的感到了“不可以” 。她停下来,出了学校,从她的许多的卡车中的一个里面抱出了一个孩子。   每一个世界的开始,云柏都是空白的,这世界上除了一个需要和他建立联系的任务目标以外,她没有什么真的属于她的东西。出于任务考虑,系统也会尽可能给她安排一个没有什么羁绊的“干净” 身份。   可这次,云柏有了一个弟弟,她这次的任务目标,云缺,一个只有八岁的消瘦孩子。   云柏的手穿过云缺的肋,抱起他,八岁的男孩重量轻的不可思议。被人碰触也没有一点的反应,黑色的大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看不出焦距,显得很呆滞。   云柏抱起他,走进学校,在块干净的地方放下他,他就在那里安静的坐着,乖乖巧巧,不声不响。   那个迟钝的门卫小李都感觉到不对了,讷讷开口:“这个小,小小姐,这孩子看起来不对头啊。”   门卫小李是真的呆,莫名其妙的忽然放假,留下云柏一个,他却傻乎乎的摸不清楚状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而现在好容易开口了,开口问的就是不该问的。这要真是个关心弟弟的普通姐姐,自家弟弟的毛病被人这么没有颜色的点出来,不生气才怪。   好在他遇到的是云柏,云柏像是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大活人,看一眼小李,答非所问,“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可以出来的时候我会叫你。”   被个小年纪的姑娘这样子“吩咐”了,小李应一声,还是没有问什么。要说这个小李心里面没有疑惑那是假的,可这情况太难用常理解释,小李的大脑逻辑推不出个原因结果,他就这么完全的信着自己的直觉了。   直觉告诉他要有大事发生,可是个怎么样的大事他不知道,他就全心的信着这个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的女孩了。   年龄?   高人那里要用年龄来分的?   说不清小李这种全然顺从的态度是聪明是愚昧,但这次他的确因此得福了。云柏挺认真的又看了小李一眼,一米九的男子,可以看出身板是结实的,一双眼,小兽一样,干干净净。云柏决定能帮的时候帮这孩子一把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云柏需要可以用的帮手。   小李很听话的回了自己平常睡觉的地方,锁上了门。   因此他没有看到外面壮观的一幕,云柏站起,向外“看”,整整六辆大卡车就凭空浮起,飘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整齐的摆放好。   做完这最后的一件事,云柏回身,不知道在哪摸出个魔方,递给了她现在这个沉默呆滞的弟弟。   云缺像是没看到云柏的动作,自己坐在原地发着自己的呆,过了好一会,他才像反应过来一般伸手去接那魔方。   而这时,毫无预兆的,无数红色的陨石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呼啸和重物坠落的声音里夹杂着人们惊惶的惨叫。   瘦小的男孩接过穿着皮衣的女孩递过的魔方,两个人均是面无表情,仿佛与世界隔绝的冷漠。   有石头打在他们和卡车的附近,凭空泛起水一样的波纹,然后滑落。那是精神力构成的保护罩。   大乱,终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码字精灵,点错了任务,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逃了出来,嘤嘤~   嗯,晚上还有一章。   ☆、自闭   小李感觉了要出事,但没有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的声响轰隆隆,人们尖叫,这样的情境,正常人又怎么能怡然的坐在屋子里面无动于衷?   小李掀了点窗帘向外面看,漫天的红色,巨大的陨石,建筑被摧毁,车子到处逃窜的乱开,哭嚎声尖厉绝望的仿佛这就是地狱,这就是人间的末世。   也许就是末日吧。   小李说不准,他看到的很少,知道的很少,只是自己那层不厚的房顶是躲不过这样的大石头地位砸击的,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逃,快逃!   小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可是脚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步子一步也迈不开。   小李不聪明,可也不怂,但这样宏大得让人抵抗不来的灾难还是吓得他有些懵了。   幸亏学校里的人先走了,小李迷迷糊糊的想,然后就想到了云柏让他不要跑。   要说小李对云柏多信服,信服得可以命运相托,这话实在太离谱。可是人在毫无主意的时候,总是容易采取别人的意见的。   小李揣着他老式的诺基亚就钻到了床底下。这是一种很大程度下意识的举动。   地震了往东西砸不到的地方躲,现在这情况也差不多吧。   心悬在半空,小李一遍遍的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二十好几的人,急得眼眶通红。   小李父母住在另一个城,按理说,小李这么急是没有道理的,一般的灾害再严重总还是有个范围的。   但是小李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因为直觉,他乖乖的听了云柏的话,现在,因为这直觉,他知道这场大灾是满天地的事!   电话打了停,停了打,直到没了电,直到小李睡了过去。   白天见的景象给人的刺激实在是太大,梦里也惊惊扎扎不安稳,小李一会梦到父母被大石头砸死了,一会梦到自己站在老家的青石板的桥上,要往底下的河里跳,明明是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但跳到一半才发现河里干干的,一点水也没有,全是红色的石头!   当小李被云柏叫醒的时候,眼下青黑,面色憔悴,整个人看起来比没睡还要累。   “有什么事您吩咐着。”   小李揉揉脸,说的干脆,他说的是真心话,他现在很愿意做事,脏累都无所谓,这样干坐着,胡思乱想都能把人给逼疯了。   云柏也没跟他客气,手一指,“你把这东西搬到外面显眼的地方去。”   小李顺着云柏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块大黑板,平常学校上课用的,也不知道这位“小小姐”是怎么拆下来的。   小李还是没问,他看得出眼前这位不是和善愿意解惑的人,那么也不必要胡乱说话惹人厌。   出了房间,小李更肯定了这一点。门口堵着的卡车不知怎么的,都放在了学校操场上,周围一片狼藉,可这位在的地方,一个圆的样子,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连灰都没沾上一点。那个沉默木讷得古怪的小孩子还坐在一开始做的地方玩着魔方。   小李又看向“小小姐”,陨石雨下了半天,现在已近黄昏,许多东西看不分明,可是还看得出云柏的脸苍白的厉害。   再想想云柏忽然出现,学校就疏散了人员,小李对云柏彻底服气了。   好好干,也许可以凭这位的手段确保父母的安危。   小李这么想着,抱着黑板到了外面。   被陨石砸过的地方惨烈得惊人,人们都瑟瑟躲了起来,街上一点的声音听不见。只不过半天的时间,自己工作了很久,很熟悉,熟悉得有了感情的地方就面目全非了。   小李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遵照着云柏的话,把黑板放在显眼的地方。直起腰来,他看看黑板上的字样,愣住了。   ——“接受所有14岁以下的孩子,资源有限,欲来从速”   十数的世界轮回过来,云柏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信心。可是这个承载她精神力的“容器”终究还是弱了。云柏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撑不住。   她歇了歇,走向云缺。这个孩子还在玩着手上的魔方,中午给他的面包和水就放在一边,一点没有动。64格的魔方,一般的大人都拼不好,他却好像十分有思路一样,不同色彩的格子在他的手里转来转去,不一会一面就呈现完全相同的一种颜色。   从早上给他的魔方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他对这个玩不厌一般,执拗的一定要全都拼出相同的面,方才甘心。   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但云柏并没有和他生气的打算。   这是个“星星的孩子”,他的世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看世界的模样像是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那么近,却无法亲近。孤独是他患的病。   接受了那个叫云染的孩子的身体,云柏也就接受了她的记忆。云缺本来只是个有点腼腆的正常孩子,对这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会对能麻利的爬上树掏鸟窝的大孩子们表示崇拜和敬仰。但是,自从五岁的时候,家庭旅游的时候,云缺亲眼看着他们乘坐的大巴失事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山路崎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小小的云缺一身的血,被护在父母的身下。没人知道整整的一天,他伴着冰凉的尸体在想些什么。不久以后,他就被诊断出患了自闭症。   云柏摸摸这孩子的发顶,小孩子细软的头发摸起来十分的舒服,可惜因为不好好吃饭的原因,营养没跟上,有些稀疏。云柏皱皱眉,她妈妈非常的喜欢小孩子,稍大一点云柏就经常的被说如果你要有个弟弟或妹妹要怎样怎样的对他。第一次见到父母以外和她的身体血脉相连的人。还是个又软又让人心疼的小孩子,云柏对于幼弟从前的想象被满足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真渣*云柏*boss对他还是有几分真实的在意的。   只是这个孩子对云柏不理不睬,任她的手揉着他的发心,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六台的卡车装着茶色的玻璃,这不符常理的布置,云柏有着自己的考量。一路上,云柏开着所有的车,一个人,用着精神力操纵这些大家伙行驶。这骇人听闻的行径,云缺却对此一丝的关注的兴致也无,眼睛空茫茫坐在云柏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我家的云缺是连末日的可怕景象都不会关注的啊。   明明是不正常的行为,隐形的弟控云却有一种“不愧是我家弟弟”的奇妙骄傲。   云柏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一点的波澜。   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拿过一旁的面包,拆开,塞进了云缺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第二章到账,么么哒~   ☆、混乱   “五日前九时四十分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全球性的大灾难,一场毫无预兆的陨石雨袭击了地球,造成了极大地损失……陨石雨的来源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中,请广大的受困群众不要焦急,我们的救援队正在各地区积极地展开救援活动,请群众们耐心等待……”   等待,等待,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李抓起了收音机,作势要摔,但到底是没有摔下去。不仅没有摔下去,小李还轻巧爱惜的把这个还在播报着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小家伙好好放在了桌子上。   即使是一些没用的消息,好歹还是消息。在这种大灾里,听到些消息总是好的,让人觉得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前方还是有希望的。   距离那可怕的一天已经过去了五天,那天以后电就停了,而这几日也有些消息说水也要停了,可是所谓的救援还是毫无影踪。   全球性的灾难,那些所谓的救援先紧着要紧的人了吧,钱多的,掌权的,最后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死了那么多的人,眼前见不到一点值得人高兴的事情,小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一点就炸的危险状态。   全球性的灾难……不知道爸爸妈妈们怎么样了,家里面那矮矮的平房可禁不住那些大个的红色石头的折腾啊。   现在手机还是用不了,这个播音机也是昨天才有的信号。从前不过几小时车程的路现在是连生死的消息也无法沟通的巨大障碍。   小李抓起外套起了身,他不愿意干坐在这里,出去好歹还能听些事,尽管没有好的消息。   前天听说前面小超市的老板那天出去进货,被陨石砸死了,一群混混乘着这机会溜进他的店,把他店里的东西拿的七七八八。老板娘这几天忙着自己老公的葬礼,听到消息,哭得都嚎了起来。   这几天买东西的人是很多,大家都被那场陨石雨吓到了,学校不上课,公司不上班,人们都像生活在地底的鼹鼠一样兢兢业业的往家里搬着东西,非必要不出门,躲在自己的小房子里。   听说有的小店都直接关了门,大的商场也因为交通问题快要断货了。   这糟心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小李一边穿着外套,一边恍惚的想到,这几天,好像越来越冷了?   “我到外面看看。”   向云柏报告一声,小李就离开了。   小李离开后不久,一群带着耳环鼻环,染着头发的小青年就手里抄着棒子进了学校。   这是群无法无天的小混子,在现在这种混乱的状况里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掠夺。   “喂,那边的那个小娘皮,”他们早就打听好这里前几日这里来了六辆大卡车,而这里就三个人,一个姑娘,一个孩子,只有一个壮劳力,他们这些天都没有出门买过东西。刚了解这一点,这群坏坯子就活泛了心,现在看到小李一走,更是肆无忌惮上了门,态度嚣张,言语放肆。   “听说你们这里有六大卡车的物资,这几天哥哥们可饿着呢,到处混乱,警察叔叔也忙,所以,自觉点,把东西都奉献出来,嗯?”   正在和云缺排排坐玩数独游戏的云柏骤然听说这样一番恐吓,抬起头,黑漆漆的眼平静又冷漠。   对面的人继续作着死,大吼大叫,“听到没,给我速度把哥哥们要的东西找出来,啊?” 说着话,领头的还示威性的扬起棍子,砸向一边的玻璃。   云柏终于动了,她的速度快得惊人,领头的棍子还没有落下来,他的身子已经飞了起来,夸张的像是漫画里画的,是真的被云柏一拳打在下巴上,扬飞了出去,血沫子留下来,清脆的一声脆响,混混头子还要说些什么,却惊悚的发现下巴跟不是他的一样,用不了了。   来找碴的人们都愣住了,在他们反应过来,发出惊叫之前,云柏快速动作,或拳打,或脚踢,明明是个娇小女子的纯肉体力量,造成的伤害却仿佛是被加强版泰森带着十几公斤的拳套殴打了一样恐怖。   混混们终于反应过来,猎食者找错了人,猎与被猎的关系瞬间翻覆,这群鬣狗般群聚着欺软怕硬的人们叫的好像见到了鬼怪,纷纷逃窜。   云柏的速度快的也的确像是鬼怪,来的人没有一个逃得过,全都受了一击。 再没有人想着反抗和报复,绝对的力量面前,一个“逃”字就是人们心里所想的全部,慌不择路离开这所只有个孩子和个其实也是孩子的女孩的学校,那个最开始被云柏打残的“头领”丢在地上,没有人有心情理会。   公平的给予了所有的挑衅者警告,云柏最后回来,单手拎起那个混混头子扔垃圾一般扔出了校园以外。   转回身,云柏微微一愣。   那个总是无波无澜,似乎火烧了眉毛,冒着秃顶的风险也一定要把手里的事情都做完才会灭火的男孩正在看着他。   “云缺?”   云柏叫一声他的名字,他却又没听到一般,低下头玩自己的去了。 被甩了脸子的云大boss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云缺这种后天的自闭症很大程度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开导好,云缺变得正常也是可以的。   虽然弟弟这样“独”在我心里也很可爱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同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云柏不负责任的想着,却还是走上前去,揉着云缺的发心,不缓不急的解释着,“小缺,我们将要面临的是极其严峻的未来,一切的物资都将是我们活下来的资本,抢我们东西的人就是要争我们的命,必须要用凌厉的手段让他们知道教训,让旁观他们,也虎视眈眈惦记着我们的人知道教训。”   云缺玩着自己的数独,一副对云柏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云柏不急不躁,抚弄着云缺的发心,细细软软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云缺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要生活的时代将是难以想象的残酷,可既然现在自己成为了他的姐姐,他成为了自己的弟弟,那么自己自然会护着他,保留他慢慢长大的权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断网了,折腾了半天,终于能发上了……用手机。   ☆、借粮   小李傍晚的时候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听说有关部门是真的有了决策,要派军队把人都接到“安全区”去生活,被陨石砸坏的地方也有了修建的计划,坏消息是明天这里的水就要停了。   所谓的安全区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真就不会被再落下的陨石损毁吗?所谓的修建要怎么展开,都是没有个具体章程的事情。云柏知道将要来的残酷,并不乐观。注意力全在那条停水的坏消息上,第一条只是过耳听听。   只是小李一展这些天的愁眉,笑得像是个大孩子,云柏也不好打击他,敷衍的点点头。小李却像得到什么肯定一般,喜笑颜开的和云柏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我就知道面前的这场灾难不算什么,总是有办法的,老家的父母也一定……”   话说到一半,小李忽然就哭了起来,一米九挺大的个子,哭得抽抽噎噎,却还一边咧着嘴,弄得话都说不清楚。   这是云柏第一次听小李提起他的父母。小李这些天一直很焦虑,很紧张,可是现在每天都有人重伤不治,大批的人死去,许多的人流离失所,每个人都在焦虑紧张,云柏也从来没以为小李的心情和旁的人有什么区别。   原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在远方的父母吗?   云柏看着小李,看了很久。   非常珍贵的心情。   想要知道消息都不能的愤恨悲伤……   云柏拍拍小李的肩,什么也没说。这动作也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安慰。   云柏并没有把白天的事情告诉小李的意思,但是晚上却出了一桩意外。   “小李是吧,我记得你的呀。”   穿着考究的老人大概是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好,脸色着实不好看,但一身的气度却在那摆着,看着就是那种一向生活得很好的人 。   “你来做这门卫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知道我的吧。我是对面的刘教授啊,和你打过招呼的。”   忽然被搭讪的小李有些不知所措,但虽然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被打过招呼,眼前的人的确是熟识的,对面老年大学的教授。对老人,小李态度一向很好,更何况,这还是个有文化的老人,小李态度的好里面又加上了几分恭敬。   “啊,是您啊。”小李点点头,延续着白天的好心情,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您有什么事吗?”   “咳,这话要说出口,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啊。”刘教授有些为难的,但还是开了口,“我,想向你借些吃的。”   没等小李开口,刘教授急急地又补充道,“我知道现在人们都过活得艰难,对吃的在意,要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也不会开这个口。我不会白吃你的,我跟你买!”   刘教授微微露出一点发狠的样子,这模样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利可图。   小李皱了眉,这几天他的确是吃喝不愁,可这是他用的云柏的,自己吃别人的,这已经是很尴尬的事情,要是再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怎样也说不过去。   刘教授看小李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把手往怀里掏去,掏出一副金灿灿的手镯来,他靠近了小李,把他往一旁拉了拉,压低了声音,把手镯往小李的手里塞。   “小李,你孙叔也清高半辈子了,可快到入土的时候,没成想遇上这么一场大灾,家里的小孙子饿得眼泪汪汪,算孙叔求你吧,卖点吃的给孙叔吧。黄金可是硬通货,什么时候都能用的,你也听到了要去安全区的消息,现在你买一袋米给孙叔救下急,以后就是十袋,百袋米的回报啊。我老孙还承你这个情!”   孙教授这一番话讲得很动人,眼前黄金金灿灿的光更是动人。   小李抿紧了唇,他是真为难,也是真实诚,他为难的是自己现在这手里没有哪怕一粒米。他开始就没打算要孙教授的钱!街坊邻居的,遇上困难了,能搭把手的搭把手,这在小李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李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有些“傻”,可是傻了二十几年,他习惯了傻,也愿意傻。只是自己的意思只是自己的,要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别人身上,这就强人所难了。   但孙老先生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自己这边的物资也确实很多……   小李不自觉的就拿眼睛看向了云柏。   孙教授顺着小李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云柏,他有些吃惊,这一小一女一青年的组合,他打从一开始就没以为过主导者是其他人。   这女孩年岁不大,眼神却冷漠得很,看起来是个不好讲话的人物。   孙教授踌躇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得那女孩冷冰冰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这边有物资的?”   孙教授愣了愣,“这些天你们都没怎么出门,也没拎东西回来。”   “你知道今天白天我们这里有人找上门的事吗?”   孙教授的脸绷紧了,一副隐藏着愤怒的模样,“你这什么意思?竟是怀疑我和那些混混们有什么牵扯吗?”   云柏注目孙教授,既无怯懦心虚之色,也没有娇嗔凌人的意思,她看着孙教授的眼,幽深得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无波无澜,坦荡得直让人担心自己心底的想法被面前这个人看穿了。   “你怎么就知道找上门的是一群混混呢?”   孙教授顿了一下,顿了这一下,孙教授心底就知道坏了。   理由有许多可以找的,像是自己在附近自然注意到了你们,像是这几日有人找上门大多为了食物,也大多是混混。   可理由好找,这一顿之下全坏了事。那女孩一双厉害的眼睛,看着就让人气虚,绝不会看不出自己的心虚。再说,就是自找难堪的事情了。   孙教授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小李听不懂他们的交锋,却看得清形式,这位孙教授的样子分明是白天的事与他有关。   小李黑了脸,生气而且惭愧。   “对不起……”   “不用。”   小李的满腹话开个头就被打断了,云柏不看他,自顾蹲下来去和云缺说话。简明的语言,比语言更明白的行为。小李再不明白人家不稀得他这句道歉就真是个傻的了。他在原地站一会,纠结自省一番就离开了。   这边,云柏还在慢条斯理的和云缺说着话。   “你看那个爷爷是个聪明人,不是很相信救援的事,想要吃的。他其实也不确定我们这边有没有物资,就把我们有物资,人还不多的消息透露给了有武力又没有脑子的混混们,让他们来帮我们试探。若是我们这边真有物资,他就会把混混来欺负我们的消息告诉小李哥哥,在我们这边卖个好,顺理成章的借粮食。如果没有,我们虽然受了欺负,他也没有损失。而计划失败,他自己来借粮的时候,就先把好说话,似乎又掌握着话语权的小李拉到一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礼,最后,未果,才把钱财拿出来,诱之以利,这是害怕我们抢他的东西……”   云柏不知道云缺到底听没听进她说的话,她只是尽职尽责的把事情揉的碎碎的,分析得透透的,一点点说给这孩子知道。能学多少是他自己的事。   云柏爱惜云缺,却没有为他过他的人生的打算。   也许是经历的多的弊端,云柏即使是善意,善意里面也透着些清醒的凉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奉上!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作者后台有的新增的留言看不到,今天才发现这一点,有留言不知道为什么被删掉了,没回复或回复不及时的读者请见谅。      ☆、大雪   所谓的救援到底是没有等到,孙教授走后不久,雪就下了下来。   极大地雪,漫天漫地,遮天蔽地。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冻得人缩手缩脚。   这天气,水是不愁用了,几小时以后,积雪就过了脚背,而雪势越发大了,随手抓一把,化了,就是可以用的水。只是照这个样子下下来,一夜过去,地势低的地方,稍低一点的车子被没了顶也是极有可能的,人走不过来,车行不过去,人们是要被困在这里的节奏。   而且冷,极冷。   小李把自己的军大衣都披在身上了,还是觉得寒意止不住的往骨头缝子里面钻。   小李看看云柏他们。学校不是寄宿的,老师学生都住在外面,只有小李在这里有个“窝”,却是在一楼。三个人现在都搬上了二楼的一间教室里面,云柏的卡车里的东西很全,她整理干净一个角落,在地上铺了草席,草席之上铺了层床厚厚的垫子,上面还铺了床被子,而云缺被她裹在又一床厚被子里面,带了双绒毛的半截手套,趴着用手机努力地玩着他的数独游戏。离被子不远的地方,堆着几箱方便面和其他一些吃食。   地上铺的是两个大床的面积,显然把小李也考虑了进去。   小李心里面钦佩又欢喜,这个女孩像是会预知一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进来睡吧。”   云柏招呼小李,小李冻得不行了,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条件所限,还有个小孩子夹在中间,但这某种条件上也是小李第一次要和异性这么亲密的接触,他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云柏已经出来了。   “我出去有些事情。”   “需不需要我帮忙?”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小李还是挺热心的招呼一声。   “不用,呆在里面,照顾好云缺。”   非常简明的语言,很干脆的语气,不会给人拒绝的余地。   不知道云染以前做什么的啊,气势很足呢。心里面琢磨着,小李也没有坚持。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场可怕的陨石雨里,云柏是怎么保住他们和大片的学校的。可他知道他有手段,而且不是很愿意让人知道就好了。   小李是个太容易知足的人,也可以说他是没出息。他对许多的事情并没有追根到底的欲望,在意的只有结果。   比如说,现在,他就很顺从的进了屋子,关好门窗,没有再看的意思。   这外面条件这么艰苦,万一惹恼了云染,把自己赶出去,自己真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好。 而且,小李心里到底是报着写讨好了云柏,可以让她去帮着自己把父母接过来的念头。   云柏出了门,走向卡车那里,卡车晃晃悠悠的漂浮起来,一辆一辆“飘”上了楼顶。雪下得那么大,珠串起的帘子一般挡着人们的视线,云柏做这事并不担心人们的眼光。   雪要下很久,车子一直放在这里,化了冻,就是被淹的事。车子可惜,车子里面的东西更是可惜,这都是救命的东西。   一辆辆运上去,云柏的脸苍白的接近透明,头痛得厉害,嗡嗡作响,云柏知道这身子还没接近极限,却也不去管它,想着自己的心思。   这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没有电,没有暖气,没有物资的供给,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逼上穷途的末路。   ~~~~~~~嘿哟,嘿哟,分割线君向你们问好~~~~~~~   木制的的桌椅被劈成几段,扔进面前的火堆,天太阴,虽然是白天,人的影子却在火光下随着火光的跳动在墙壁上映出影影绰绰的黑色印记。   火光里,小李的脸忽明忽暗,严肃得可怕。   雪下了三天了,再乐观地以为,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通常认知里可以解决的事情。   小录音机的电池快没了,小李很小心的只在每天固定的时间开开听一会。   按键被按下去,字正腔圆的悦耳女声在这只有火烧木头毕波声音的屋子里显得很突兀。   “……请受灾的群众众志成城,顽强自救,求援行动将很快展开……来自有关专家的权威消息称,几日午时,困扰了群众三天的大雪将暂时停止……”   小李的眉锁起来,又展开,他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喜悦。   雪,终于停了!   云柏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紧身的皮衣,夹克,军大衣,保暖遮风的措施准备好了以后,她往后捋着头发扎马尾,开口。   “穿好衣服,准备一下,我们要忙了。”   小李应了一声就开始穿衣,雪终于停了,很多的是要做吧,扫雪,把卡车停到高的地方……   小李想着,出了门,然后他愣住了。这些天,他都没有出来过,以至于见到停在房顶的卡车以后,震惊的瞪大了眼。   然后他听到云柏说,“你把附近弄出块能站人的地方,看看那块黑板还在不在。不在的话,随便拆一块,写上和上次一样的话,我去搬东西。”   “哦。”小李只能这么呆呆的应着。   至于搬重物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男人来做的吗。别开玩笑了,再加上是几个小李,也做不到把盛满了物资的大卡车搬到六楼楼顶上去!   大黑板在雪下面埋得久了,字迹一片模糊。小李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块板子的时候,心里面是吃惊的。吃惊的却是怎么可能会有父母把孩子给送过来。至于现在?自己都养不活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让自己的孩子吃饱穿暖,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又怎么舍不得。   雪太深,用铲子都铲不干净,铲干净楼道里的,铲出个出楼的通道,剩下的只能冒着大雪用铁锹吃力的下压,压出个可以站人的地方,又拆了块黑板放到醒目处,大冷的天,小李忙出一身的汗,但心里面还是高兴的。   这雪,的确是下的小了起来。   忙完了这些以后,小李跑到楼上去找云柏,云柏正在房间外面组装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机,这许多的零件也不知道她怎么运下来的。   小李在旁边帮忙,教室里面已经运下来许多的日用品,热水瓶,热得快,被子,床桌,电磁炉,简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小李看着这些东西,觉得早上还在剁木头煮面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哟嘿哟嘿哟,努力码字中   ☆、送子   清早起的床,一切东西都准备好的时候,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烧了杯热水,喝上一口,小李和云柏就不停歇的赶到了学校的门口等着来人了。   云柏还带着云缺。天气那么冷,把个瘦弱的小孩子带在外面,小李不太认同,但看着云柏的确是给云缺裹了一层又一层,怀里还给他加了一个热水袋,照顾得好好的,也就没再说什么。这样可怕的大灾以后,做姐姐的很不放心弟弟,做弟弟的很依赖姐姐,坚持要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事情。   雪还在下,却下的很小了,几片疏疏的雪片子,跟前几天的大场面比,是可以忽略的。   三天三夜的大雪,便是后来的雪下得没开始急的那么惊人,地上的大雪恐怕也到了人的肩膀,一楼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半。放眼望去,一片白,恍惚间竟以为自己在的不是钢铁的城市,而是一大片的雪原,楼房只是高的雪堆成的。   小李不禁又有些担心了,这样厚的雪层,难以行走,自己这块小小的牌子放在这里谁有看得到?又会有人来吗?   小李向云柏说了她的担心,云柏却是笃定得很。   “你以为前几日我让你把牌子放过去,就是为了招人眼的吗?”   “可那是前几日的事了,这么一场大雪以后,人们看吃的比金子要珍贵,看邻居只怕也当做贼一样担心他们来偷自己的东西。”   小李蹲下来,紧着大衣的领子,露出些紧张愁苦。   “又怎么会有人信这几天前一个小黑板上的话呢?”   云柏看一眼小李,这个很有些憨实的大汉子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阴郁,绝望滋生的焦躁被自欺欺人的谎言压制着,时刻准备着爆发。   大雪暂停,然后呢?   前路看不到光,容不得人们深想。   衣食不愁,心性尚佳的小李尚且如此 ,其他人的面貌更是可以想象。   云柏笑了,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在年轻的脸上看起来还是好看的。   “救命稻草,救命稻草,真要溺死的时候,人是连一根的稻草也是不愿意放过的。”   小李抬头看云柏一眼,习惯性没有提出反驳的意见,心里面却是觉得这理由还是薄弱了。   又过了一阵,快四点的样子,终于有人来了。来人的样子很奇怪,两个人都裹得紧紧的团子样,一个的肚子还鼓鼓囊囊的。   走得近了,才看清是一对夫妇的样子,两人的脚下都绑着木板,男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改装的类似于铁锹的东西,他们大约就是用那个东西清理干净楼层的雪,然后一步步夯实着雪,踩着木板走过来的。   和小李早上做的差不多,非常聪明的一对夫妇,这样的办法虽然麻烦,但的确是这种糟糕的情境里最有可行性的了。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之前没人。这不光是人要不要来的事情,更是人能不能来的了的事。   “我前几天看到你们这里说可以照顾14岁以下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可以拜托你们照顾一下吗?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等到情形好一点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把孩子再接回来的。”   来人走到了近前,开口说话的女子声音柔柔的,虽然因为着凉的原因有些嘶哑,但这样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是让人动容的。   说着话,女子稍微的松开大衣,小李这才看到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女孩子蜷缩在这位母亲的怀里。非常艰苦的条件,女子已经疲惫憔悴的看不出她曾经的容光,孩子的脸上却还泛着些红晕,一双小兽一样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小李。   小李心一下就软了,他差一点就点了头,还好在点头之前,他想起什么,看向了云柏。   云柏不为所动,话说的很不客气,“这情形是好不起来了,你不用想着再把孩子接过去的事。”   女子被云柏说的眼里泛了光,她咬着唇,却到底是把孩子递了出去。   云柏点点头,旁边准备了小包被,云柏示意小李接过孩子,裹上包被,送到楼上去。   孩子从很温暖柔软的母亲的怀里出来,暴露在寒凉的空气里面,虽然只是片刻,但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眶有些泛红。包被准备的不薄,但到底不能和带着人体温度的亲人的怀抱相比较。大概是出门前被嘱咐过,女孩瘪着嘴,却一直坚强的忍耐着不哭。   小李一步步把孩子带离母亲,女子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孩子。两人目光相对着远离,哀哀戚戚,小李被看得后背僵直,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一步,两步……走了大约不到十步的样子,小姑娘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做妈妈的先是受不了了,她哭着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小李的腰,不让他再前行。   刚才还柔弱可怜,说话有条有理的女人在孩子要离开她的时候,哭得像是要失去性命。   “我不给了,我不把孩子送走了。没吃的我割肉给她吃,没喝的我放血给她喝。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忍心把她送走,谁知道我的小乖乖离开了我要怎么活,我们娘两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这看起来文弱的女子说起话来狠绝,而且得罪人。这话里的意思仿佛云柏他们是会逼着小孩子做苦工的黑心人贩子。   云柏看向那个自来时就没说过话的男人,“你知道?”   男人比女人要更狼狈,脸上没时间打理的胡子茬冒出来,脸上不知道在哪里弄的有两道利器割过的扣子,结了疤,但还可以看得出来是最近新添的,眼里充满了血丝。   云柏特意看了眼男人的手,只戴了半截手套的手指上有冻裂的伤口,血渗出来,被冻住。云柏回忆女人的手,戴着连指的女士黑丝手套,看不清楚,却是灵活的。   男人听懂了云柏话里的意思,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不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但我知道到这时候她会这样。”男人苦笑了一下,落拓但因为坦荡自有一番磊落,“这鬼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住一楼,雪下得太大,楼道门口的雪往里面塌,只好往楼上走,被这鬼天气逼狠了,所有人都成了狼,楼上的想抢我们的吃的,我们也想抢楼上住的地方,狠狠打了一架,这伤痕就是那时候添的。”   男人指指脸上的伤,又笑,笑得更苦,“然后,楼上的赢了,我们走投无路,就想到了你们。”   停了停,男人说,“我和妻子启音打算趁着雪停,往安全区的地方走,到了那,总是会有办法想的。”   这话说的乐观,这天那么冷,汽油都冻住了,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下,两条腿,又能走的多远。只是没有办法,总是要某个出路的,为自己,为暂时不能带着的孩子。到底是无奈。   男人不掩饰这一点,直直的看向云柏的眼,“当然,能留下来是最好,我和启音都是自信可以帮忙的。你要真想做些什么,会需要我们。”   男人的话里,眼里都是坦白的渴望。   这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不光聪明。   云柏注意到在刚来的时候,男人握着那铁锹一样东西的手很紧,等到自己表了态,接受了那个女孩,男人的手才松了些。   这天气,出去找那个只有文字描述的安全区是九死一生的事,更枉论带着个孩子。那个女人说死在一起,男人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没有活路的话,就拼死!一家人在一起,不独活!   想来这一家是知道混子的事情的,否则,怕是这男人就直接动手了。   这男人不是个良善之辈,能服软,也能斗狠,却是个能做大事的人物。   云柏在心里赞一声,终于开口。   “告诉我你和你的妻子都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码完了,手残可以去玩鬼畜眼镜了O(∩_∩)O!配音好听得让人流鼻血~   ☆、蛋蛋   有一就有二,云柏的学校里陆续有许多的孩子被送了过来。   人不算多,一是这到底是没有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情势难明,谁也不肯就这么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冒险,二是道路实在难走,消息闭塞,三却是因为雪又下了起来。   这几天听说哪里哪里又等到了救援,但这里显然是等不到了,当天晚上,大雪像是只是缓缓劲,又开始下起来,甚至下得要比前几天更凶更猛。   北风呼啸,仿佛尖叫,雪迷蒙了天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在这个方才给予了希望就又陷入困顿的夜晚痛哭不能。   来的人很多,有像启音夫妇一样单纯来送孩子,顺便希望留下的,更多的是觊觎着学校的物资的。   前一种,云柏斟酌着留下了几个,后一种,不用她动手,后来的自然会出手,算是纳了投名状。   小李依稀了解了云柏的意思,她说我们这里是救命的稻草,不只是说这是孩子们可能的安身地,也是说这是走投无路的人眼前的肥肉!   这是高调的把这里作为饵子来打开知名度啊。   意识到这一点,就算见过云柏种种难以思议的手段,可瞄瞄云柏单薄的小身子,小李还是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云柏准备的东西是真的很全,还有一个柴油的发电机,这样的天气里,太阳是很难见到的,只是灯泡一点点的光,却让人心里生出了类似于温暖希望的感慨。   留下的有启音夫妇,丈夫叫卢向明,会修理,懂建筑,体力也不错,妻子喜欢看书,算得上博学多才,可以当小型度娘使用。   其他人,云柏留下的也都是心性和能力都不错的。能力分很多种,其中的一个老伯,当了大半辈子农民,到老了才到了城市帮着儿子带孙子,体力不行,认字勉强才算的上小学水平,但他会种田,会木工,看的了天象,在现在这样的世界里,比十个懂it的高级精英都要算人才。   现在学校里算上云柏有五个大人,小李,云柏,启音夫妇,懂种菜的老伯庄里,会缝纫会做菜擅长家务的中年大婶张婶,还有一个黑色铁塔一般的人物,硬邦邦的手臂上有着青色的纹身,据说原来是混黑的,开始想要抢这里的物资,被收拾了一顿以后却被收纳到这个小团体里了。   孩子要多些,加上云缺有十二个,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也不过四岁。   要养这些娃娃,不是简单给他们吃喝就可以的事情,现在,云柏他们正在搜集桌椅,把四条腿剁矮,排在一起,当做简易的床架子,这样的雪天,还是离地一段距离防潮防冻的来的好些。一旁稍大些的孩子正在照顾小孩子,准备晚上吃的东西,这些在家里面也还是被照顾的小少年冲奶粉,煮面,哄小孩子,事情做得还显得笨拙,但十分的认真。   小孩子其实对外界变化最敏感,也最容易适应的群体,因为还没有被养成固定的价值观,像是白纸一样,可以被擅长作画的人涂成自己想要的颜色。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的时候,云缺静坐在一旁便显得格外的突兀。稍大的孩子知道这是供给他们吃喝的云柏的弟弟,很小的孩子还不懂得分辨什么,却是那些七八岁的最天真,最莽撞。   “喂,你不去帮忙吗?”   一个八岁的胖男孩,看起来在家里也是受宠的,走到静坐在一边玩手机的云缺面前,很不客气的问。   这孩子的父母都没有被留下来,但送到云柏这里的也都是附近知道消息的住户,多少都知道,张婶露出急切的表情,刚要开口,却被云柏拦下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   云缺并没有一点理会那孩子的意思,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伸出手一下子把云缺手上的手机打了下来。地上铺着被子,手机并没有损坏,屋子里的气氛却僵硬起来,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放缓了,小心的观察着云柏。   云柏没有动静,云缺也没有动静,手里的东西被打下来,他也不知道生气,维持着手里端着什么东西的姿势静立一会,他放下手,还是闷不吭声的,不看那个男孩,自己低着头发呆。   场面安静了一会,十三岁的那个孩子瞄了云柏一眼,上前偷偷把挑事的八岁男孩拉走了。   云缺还是那个样子,一个人沉默的低着头坐在那里,微薄的存在感,看起来又固执又孤苦。   庄老伯看看云缺,凑到了云柏附近,“那孩子心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只是一时拗不过来弯而已,会好的。”   云柏说着,她停下了手里的活,走到云缺那里,捡起了被打在一旁的手机,递到了云缺的手里。感觉到云柏的气息,云缺才抬头,一双乌黑的眼睛,云柏不知道为什么却可以从里面分辨出委屈的意思。云柏伸出手来摸了摸云缺的头。   云缺不能和人们正常的交流,单和云柏在一起的时候还好,和其他大人在一起,也能被迁就。但当他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们一起生活的时候,这问题就很突兀的暴露出来了。   一场小小的纠纷就这样不圆满的解决了,但晚饭的时候却是另一场纠纷的开始。   小孩子不会做饭,今天的晚餐是方便面,这平时人们不屑一顾的垃圾食品在现在这种日子里却让在场的人都露出了欢喜的表情。   滚热的面汤冒着蒸汽,调味料的香气蔓延在空气里,一大盆的热面,因为许多人第一次来,面里还打了鸡蛋。   大人每人一个整蛋,小孩每人半个蛋,面管饱。   馋坏了的小孩子们围着锅,一副垂涎得不行的样子。   现在城市里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被很爱惜的呵护着长大。被送来的也都是自己实在无力抚养了的,很吃了一些苦。半个蛋,孩子们拿到了一般当场就吃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大人们,那副讨食的小动物的样子可爱又可怜。   被孩子这样的看着,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更何况在场的大人自己的孩子也都在这里。   分半个蛋给自己的孩子,旁边的孩子眼巴巴看着,再想到这些孩子以后都没有父母关照了,心里一软,另半个蛋也就分了出去。   最后居然在场的大人们都没吃到蛋,连小李的也分了出去。   云柏看看在场的人,再看看自己的碗里的一只整蛋,心里面虽然觉得小孩子们半个蛋就够了,却也不愿意自己不会卖萌不会讨食的弟弟吃的比别人的少。她凑到云缺身边,把自己碗里的蛋夹给了他。   云缺愣了一下,继续吃面,筷子绕过那只覆在他碗上的蛋,一点没碰。   一碗面吃完了,那只蛋还是卧在云缺的碗里。云缺不吱声,默默地把碗递给了云柏。   这孩子实在让人心疼,他孤独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又小心的窥伺着外面的世界,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把你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   云缺这举动让云柏也愣了,她感动的笑笑,接过云缺递过来的碗,却转眼就把它给了在一边垂涎着的小胖子。   这举动太混蛋,太出人意表,在场的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胖子连蛋也顾不上吃,也愣在了当场。   云缺乌黑的眼睛直视着云柏,云柏也看着云缺,没有语言,两人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交锋。   然后,再一次出乎人们意料的,一直小木偶人一样的云缺忽然伸手,夺过了小胖子手里的碗,把蛋倒到了自己的嘴里!   云柏笑了起来。   呐,住在自己世界里的你,只要外面有着在意的东西,终有一天还是要走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写的不好的原因,自己小透明都透明成习惯了,第一个过一百的收藏,默默地给自己的晚饭里加个土豪蛋。   ☆、希望   七年后。   孟津伏在草窝里面,变异的草宽大的叶子完全挡住了他,他看着前面的学校。   七年前,一场可怕的陨石雨袭击了地球,这像是一个信号,地球从此乱了套。大雪,洪水,酷暑,生物大进化!只有你想不出来的灾难,没有地球折腾不出的恐怖。人们疲于奔命,食不饱腹,被生生逼成了狼!   只是这地球上还是有一些地方是好过的,比如说政府大难伊始建立的安全区,比如说有能力的进化者们组成的聚集地,再比如说其他的一些特别的地方。   孟津现在瞄上的就是其中的第三类,一个被命名为“希望之种”的学校,听说是一个手里掌握着物资的厉害女孩在大难开建成收留孩子们的地方。   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大难的最开始,人们最惊惶最无力的时候,居然会有人收留派不上用场的孩子。   孟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也没有兴趣知道,就是收这些孩子们煮来吃也好,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要知道里面有吃的就好。   孟津身子伏得更低了些,他看到有人牵着孩子过来了。孟津观察过,门口的守卫们都不过是十□□岁的少年,还兼着招待的工作,有人刚来,守卫分心去招待的时候就是守卫力量最弱的时候。   近了,再近了,孟津越发放轻了呼吸,肌肉却紧绷起来,蓄势待发。   门口的守卫注意到了来人,目光转了过去,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向来人走去,其他人也都看着。   好,就是现在!   孟津一跃而起,像是一只猎食的豹子。他扑到了娃娃脸男孩的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男孩刚要挣扎,却停了下来——男孩的脖子触到了冰冷的铁器,那温度透着无声的威胁。   孟津手里的刀很破,上面有着两三个挺明显的缺口,刀柄处大约是坏了,缠了一圈又一圈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这刀在大难前也就是个回收处理的事,但在现在,没人怀疑它会割断一个人的脖子。   “我不想惹事,只是想要食物,一袋新米,我就离开。”   孟津提高了声音说,嘶哑的声音很平静,但里面的威胁却不容忽视。能在这鬼时代里活下来的人,手里总是沾了血的,无论是人的,还是变异的野兽的。   但出乎孟津意料的,守卫对他们在他手里的同伴的安危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嘻嘻哈哈的,看着孟津和他劫持的人质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事,甚至有人大声地叫起来,带着明显的玩笑意味。   “面哥,你被劫持了,要壮烈了,可怎么办啊!迪姐就我们帮你照顾吧!”   “滚蛋,你个缺德玩意!”   怀里的人质也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大吼一声。孟津被惊一下,下意识把刀往里按,却听到了铁质相击的声音。   孟津往下看,只看到一片金属色的肌肤,然后他后脑一痛就失去了意识。他最后的念头是,进化者?一个进化者怎么会在这个小地方守门?   “哪里来的乡巴佬,连我们‘希望之种’的传闻都没有听过么?”   娃娃脸的面哥挺嫌弃的用脚尖提提被他打昏的孟津,又向着来人迎过来。   “欢迎来到‘希望之种’,所有14岁以下的孩子将在这里被免费教育及抚养。”   ~~~~~~啊哈,分割线之舞~~~~~~   周免,就是那个可以身体金属化的娃娃脸进化者正领着新来的孩子走在学校里走廊上。   走廊这边,地上到处是变异的可食植物还有说笑着打理植物的年轻少年少女们,还有小孩子小小的身子抱着东西,或合力拖着板车干着力所能及的活。   走廊那边,是一群群的小孩子在教室里盘坐在地上围着一个大孩子学着木工缝纫一些简单的生活技能又或者是其他的一些知识。   跟在周免后面的孩子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是跟着妈妈一路逃难过来的,从没看到这么多的粮食,这么样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的人。   这原来是周免最骄傲的时候,通常他会兴致勃勃的向孩子大肆夸赞他们的“希望之种”,但今天,他却很有些愁苦。   他要带着这孩子去找云柏激发潜能,但昨天云缺却从安全区交流新技术回来了。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云缺回来的时候,千万别找云姐。   正想着,周免已经到了云柏的门口吧。他苦着脸开了门,什么话还没来及说呢,看到周免后面的孩子,坐在沙发上,一向冷漠的云缺就用极锐利极阴森的扫视他,那样子像是在琢磨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周免打了个寒战,冲可怕的云哥灿灿一笑,却还是鼓起勇气把孩子往前推了推,看向云缺身旁的云柏。   “云姐,你看……”   “把孩子带过来吧。”   云柏开了口,云缺的表情更可怕了,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云姐二十来岁,可她看起来却不比云缺大到哪里去。娇小的,没有起伏,可以说是干瘪的身子,苍白的接近透明的脸,没有血色的唇,头发有小半都白了,如果不是有一张年轻的脸,没人会怀疑这是一个生了重病的老妪。   这都是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而我们这些依赖着云姐活下来的人还要继续加重她的负担……   周免眼发酸,却还是状似爽朗的大声说:“谢谢云姐了。”   孩子怯怯的走近,小心看着云柏,云柏忽然伸手拍在他的头上,这是双冰冷有力的手。伴随着这双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脑袋里像是有什么在搅拌着,孩子痛得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好了。”云柏轻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免觉得云柏的脸更白了。   应一声,抱着昏过去的孩子,周免离开的匆匆的,他不敢看云柏,更不敢看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透支生命力的云缺。   云柏看着云缺,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清俊的小少年了,进化者,还有着极高的智商,虽然还是不好说话,但谁也不能把他作为一个弱势的病人看待,年纪尚幼,在学校却已有了一席之地,许多的大人在他这里无论哪方面也很难讨了个好,是个非常出色的孩子。   云缺看着云柏,像很久以前,一双长开了些的好看眼睛死死盯着云柏,又固执又委屈。   云柏笑了,这几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小李又一次雪停的时候离开去找父母了,庄伯前几年变异野兽袭击学校的时候为了护一个孩子被生生撕成了碎片。世界的灾难面前,人们有太多的无奈,不愿意改变的坚持很多时候就变成了孤注一掷。但好在总的来说还是好的,熬过了最难的日子,现在的生活虽不能和以前比,但却也是慢慢建立起了。   自己已经不再是人们可以抓住的唯一希望。   云柏像从前一样摸着现在和她一样高的云缺的发顶,无声安慰。   这世界的云染是一个高等级的精神力大师,可以刺激出一批的进化者。这世界的云染是一个伟大的人类,她救活了无数的孩子并给了他们可以继续活下来的机会,有希望的生活。但这个世界的云染实在并不是个合格的姐姐。   我固执又孤独的弟弟呀,我大概是要留下尚还幼小的你一个人生活了。还好,你现在的世界里,有的也不再只是你我。   云柏轻笑着,一双清透的眼向上望,像是可以透过那水泥的天花板看到青天高远,白云漫卷。   她看着,看着,像是倦了,慢慢的合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阿达,这篇结束了。撒花,打滚,三百六十度旋转,亲们给我收藏奖励我。   嗯,欠的章补完了,明天恢复日更。   ☆、番外   《玉佛》   “求求你们收下这个孩子吧。”   披着个单层棉袄,瘦的几乎要脱了形的老人通一声跪下了,溅起雪沫几点,那力道大的真让人有些担心他的膝盖是否会因此血肉模糊。   “孙教授!”   “起来吧,老人家。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小孙子的。”   “老爷爷,起来吧。”   众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想要搀起老人,但老人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衰老瘦弱的的身子死死钉在地上,三四个吃饱穿暖的年轻人居然搬不动。   那个曾经来这里借粮的狡诈精明的老人死死看着云柏,眼睛里的执念深重的简直让人心惊。   云柏也直视着老人的眼睛,极平静然而极郑重的点了头,“我会好好照顾他。”   只这么一句话,老人像是放下了肩上的担子,刚才还挺直的腰板一下子垮下来,他的泪水放肆留下,在寒风里很快冻成了细细的晶体凝在脸上。   他还是甩开了那些想要扶起他的手,手颤抖着坚持着往怀里掏去,小半个面包,还剩着一点底子的果酱瓶,还有被塑料袋一层又一层包起来,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他一个个,极慢,极郑重的摊开在地上。动作里有着沉重的让心酸的期待。   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他在地上冲着云柏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那漫天的白雪深处走去。   被老人送来的孩子像是意识到什么,大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拼命地挣扎着要和老人一起走。那副疯狂悲怆的样子,让人伸不出阻拦的手。   云柏上前拎住了孩子的衣领。再怎样疯,都是一个饿得久了的小孩子,孩子眼睁睁看着那个消瘦的影子远去,再远去,最终消失。忽然回头,眼神凶狠的像是一只目睹着母狼在自己面前被射杀的小狼崽子,嗜血又凶戾。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恶狠狠的咬上了云柏的手。厚的皮手套隔绝了这微薄的攻击,云柏面无表情的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孩子的下颚,逼迫他张嘴。稍稍打量了通红着眼眶,恨不得杀掉自己模样的孩子,云柏把他扔给了小李。   “先不忙让他进屋,让他在门口呆一会,给他一点稀薄的热米粥。身上暖了,再给他洗个热水澡。”   很冷静的吩咐,并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愤怒,只是因为这孩子被饿狠了,冻狠了,不适合一下子进到暖和的屋子大吃大喝而已。   非常的理智,一直的理智。   在场的人心情都有些异样,这样容易绝望疯狂的黑暗年代,领头的有着这样清醒的认识是好的,可这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和旁人迥异的冷静却也让人不由的觉得可怕,觉得有所隔膜。   没有说什么,人们顺从的听照了这个奇异的女孩的话。煮粥的去煮粥,烧水的去烧水,安抚孩子的安抚孩子,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这个其实并不大的女孩被无意识的孤单一个留在了原地。   灯下黑,过于明亮的光让人享受他带来的温暖的时候,不敢直视他,理所应当忘记他也是需要温度的。   或者她自己也忘记了也不一定。   云柏转身,欲走,手却被牵住了,是裹成小团子的云缺,颈边一圈的白毛,显得那张木偶般精致呆滞的脸有些可爱。   “还有我。”   像是提醒云柏不要忘了带上他的依恋,又像是承诺一般的安慰,云缺的小手抓紧了云柏的手。   云柏轻轻笑了,她牵着云柏向孙姓老人的去处走去,一步步,大的脚印,小的脚印,相随。   油尽灯枯,耗尽了生命力一般的枯竭,云柏在不远处看到老人尸体的时候并不意外。   没有食物,没有体力,没有像样一点的衣服,现在更是连那一点支撑着自己的牵挂都没有了,又怎么走得远。   从后腰掏出一把折叠的铁锹,云柏就地开始挖坑,云缺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   土冻得硬,掘出一个放得下人的浅坑,云柏就罢了手,把老人的尸体放上去,撒上最后一把土。云柏念一声“入土为安”,坐倒,开始念往生咒。   “南无 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   清透的声音带着一种繁华看尽后的淡漠平静,轻声颂着往生咒,云柏不焚香,不净身,那风霜里似乎无悲无喜的年轻脸庞,眼睫半低,鸦青的阴影。   这音,这景,很静,很空,却仿佛有着玄妙的力量,透到人的心底。   青山迢迢,绿水遥遥,飞鸟出岫,林深影阴,一蓑,一剑,蒙蒙烟雨,慢慢长路,踽踽独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悠佛钟响。   云缺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红了,他的手摸到口袋里,里面一尊小小的玉佛,是认识的一个孩子托他转交给云柏的。说是适合她,说是像她。   但是他现在不想给了。   多清明,多清冷。   若是真的着眼了这整个天地,便也是不会真的看尽一个人在心底了吧。   那她多冷,那我多冷。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番外奉上   昨天这篇结束,有妹子留言鼓励,好开森   ☆、重逢   云柏心心念念想着系统升级已经想了很久了,这次做完了升级任务以后终于得偿所愿。   系统升级了以后有许多的便利,比如说可以第一时间确定任务目标,免除黑猫任务时还要自己用各种方法小心排查的苦逼情况。比如说解锁了商城更多的商品,有事没事买个高能炮炸个星球看烟花成为可能。比如说可以进入更高能量体系的世界,限制更少,收益更多……   等等等等,可以比如的有许多。但此刻云柏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一个功能上了。   这是一个休闲功能,协调员使用它可以花积分去别的世界休假或镀金。这也就是说,云柏可以回家了。那个最开始的,最眷顾的家。   想起原来的父母,楼下的梧桐,还有许多旁的东西,云柏眼眶发热。   升级任务做的好了刷分很容易,来来往往这么许多的孩子也有个大几百,云柏现在已经是个小土豪。她搜索着自己原来世界的信息,心里面酸酸涨涨,滋味难言。   终于找到了,能量系数不高,但因为世界完善,要用的积分很高,每天100积分,云柏先申请了30天的暂留。   一阵熟悉的晕眩,云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她就到处的找日历,找电脑,找电视,找一切可以证明自己处在那个熟悉的空间的东西。   不是对系统不信任,这种心情只关乎游子的情切,因为漂泊太久,思念太深,当再一次踏上故土,像是坐久了船的人刚踏上陆地一样,踏实欢喜漂浮在一种不敢相信的情绪里。   折腾半天,云柏终于证明了这是她“生前”生活的位面,但时间却是过去了十年。   仿佛狂喜,仿佛怅然。   云柏顾不得接收这个身体的记忆,分析这个身体的死因。   让这些都见鬼去吧!   云boss忘却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她现在只想回家,立刻的赶到那个熟悉的屋子里,投入父母的怀抱里。虔诚的跪下来亲吻那个老房子上面的每一条纹路,细细抚摸父母头发上的每一根发丝。   胸腔里的情绪忽然极冷,忽然极热,简直要把人逼疯。   云柏克制着自己清醒的思考问题,要带上钱,要打好车,要记得不要半路上按捺不住跳下车子跑起来!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云柏终于等不及要自己抢过方向盘的时候,塑料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响起,司机开口“到了。”   “到了?”   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恍惚竟不像自己的意志控制的,云柏机械的给钱,机械的下车,貌似冷静。其实过度的紧张简直大脑一片空白。   走路要怎么走的来着?   这个精于谋算,胆大心细的人物现在站在小区门口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样的状态里,简直好像一辆重型卡车从她身上碾过去,她都不会有所知觉。   然而,一个声音却神奇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丫头,过马路看着点!”   平常的妇人的声音,急急的嚷着,没有什么特色,却因为在脑海里回放了太多次而特别又深刻。   云柏僵硬的转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容貌,不,其实也不是那么熟悉了,好像老了些。   云柏眼眶发热,她上前一步,要说些什么,妇人却从她的身边经过了。   一边走着,一边还教训的说着,“你个皮孩子,就这么赶吗,要真出了点事,你让我怎么活。”   云柏这才注意到妇人的手里还牵着一个萝莉,八/九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翘起来,很俏皮。她晃荡着身子,走得不老实,好像还想把手从妇人那里拽回来。妇人抓的这么紧,她没有得逞。   于是翻了个白眼,回答的没心没肺,“放心吧,我不会像我那个倒霉的姐姐一样被车噗~一下撞死,就留你和老爹的。”   “什么话!”妇人气急却不失亲昵的打了女孩一下,却也不敢太重,又开始念念叨叨女孩的学习状况来。   云柏在后面看着,一直看着,看他们慢慢走远,脚像是被定在土里了,抬都抬不起来。   夫人和女孩真的走远了,云柏才像是从冰冻状态里恢复过来一样,嗓子眼里冒出溺水一般古怪的声音。   妈。   想叫出来的字眼变调得可怕。   “卓佳安。”   “卓-佳-安。”   “卓佳安!”   同座的捣了捣云柏的胳膊,云柏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面前的女老师愤怒的板着脸孔,瞪着云柏。云柏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云柏慢吞吞的站起来,还带着沉思中的恍惚。   女老师显然被这个在课堂上理直气壮的走神,还毫无悔改之意的学生气到了。胸腔剧烈的起伏一下,她指着教室外面,命令,“出去。”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云柏还是那副心神恍惚的模样,非常顺从的慢慢走到了教室的外面。   还没出教室的门,她就听到里面那个女老师把书重重砸在讲桌上的声音。   “现在的一些学生啊,不知道在想什么,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就罢了……”   后面还有什么,云柏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没有注意了。   说是沉思,云柏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乱糟糟的,想要思考出可行的章程,却连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都无法回答。   想要回家,手染鲜血的时候这么想。   想要回家,身受剧痛的时候这么想。   想要回家,生活在世界里难以想象的黑暗里的时候这么想。   一遍遍的这么想,似乎回家就是自己全部的执念所在,就是自己生存所依凭的全部意义。   因为想得太久,想得太深,反而看不清。   回来了,以后呢?   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一直等着自己的人的啊。   云柏靠着墙,看着天空发呆,从没有过的空虚与无助。   一路走,其实是没有一个终点的吗?   下一刻就要瘫倒在地,再也无法起身的极深极深的疲惫。   云柏无法承受一般慢慢闭上眼。   “嘿!卓妹子!”   视野就要完全陷入黑暗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大男孩很熟稔很热络的样子凑过来,环住了云柏的肩。   “有难同当,哥哥来陪你了哦。”   载满阳光一般的灿烂笑容,男孩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个是……   这身子的同桌?   从记忆里找到一些模糊的印象,云柏微微挑眉。   记忆里,没有熟悉到可以勾肩搭背的程度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篇开始了,唔,忽然觉得文名完全可以改成“论boss的各种死法”   昨天手一抖,差点把没写完的发上去了,所以锁定,现在改过来了,对不住了各位。   ☆、计划   算了,管它呢。现在时候能有个说话的人总是好的。   不想一直的陷入那空茫无助的沉重情绪里,云柏看着面前这个自来熟的大男孩,叫出他的名字,“申徒选,你也被老师赶了出来了。”   “是啊,”说起这件事,申徒选似乎一肚子的怨气,愤愤抱怨,“那个老处女一定是被毕业班的压力逼得内分泌失调了,一天到晚板着脸用对待阶级敌人一般凶恶的态度对待我们这些可爱的革命同志,不过是提一点有趣的意见嘛……”   听着身旁这个充满着活力和朝气的男孩对老师的牢骚,像是满身的阴潮靠近了热源,骨子里的寒凉刺痛被暂时的安抚。   云柏靠着墙,耐心认真的听着,偶尔点点头,附和一两声。   “申徒选,卓安佳,叫你们是出去罚站,不是唠嗑的!再说小话,给我到学校外面站着去!”   尖锐的女高音响了起来。   申徒选像是被老猫逮到的耗子,立刻的立正稍息,做出一副端正态度起来。   这模样实在有趣,云柏眼里泛出点笑意。   “哈,你笑了。”   顾不上装模作样,申徒选瞪大了眼睛,吃惊道。   嗯?   云柏询问的看向他。   “因为你刚才看起来一副心情非常糟糕的样子啊。”申徒选小小声的说,似乎还顾忌着教室里的老师,却也笑了,笑得真诚,“这样多好啊,像是考试,训斥什么的不要太在意啊,认真的过好每一天,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未来谁说的清,端正好心态,信哥的,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是……被安慰了吗?   云柏微微意外的睁大眼。   里面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申徒选!”   申徒选做个怪脸,继续端正,云柏继续看天,心情却的确比刚才好一些了。   她平静下来,也就明白自己是太在意,所以失了分寸。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样也要一个结果。   便是……被所有人忘却,不需要,也总是一个结果,也总要让自己明明白白的知道了,方才甘心。   ‘早上,六时,起床,六时四十至五十分,下楼,送孩子上学……’   云柏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小楼,记录下父母的行踪。   “还是和以前一样会早起去买新鲜的菜啊。”   云柏观察,记录着,自己轻轻地笑起来。到了去上课的时间,云柏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起身去穿外套。   卓佳安的情况云柏已经大概的了解清楚,单亲家庭,父母因为性格不和的原因离异,现在跟着母亲生活。虽然这么说,但卓佳安现在基本上是自己独居。女强人性格的母亲,自己在国外打拼,很少回家,从前跟着一起生活的外祖母离世了以后,卓佳安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前几天因为学习压力的原因吞食安眠药自杀,为人孤僻寡言,并没有深交的人,也并没有人知道她买安眠药准备自尽的事情。   非常妥帖的背景,干净的没有任何会被人发现现在的身体换了主人的可能。   了解到这一点,云柏立刻租了父母对面楼的房子,每天细致耐心的观察父母的起居和日程。为自己下一步以一个讨人喜欢的后辈的身份接近父母做好准备。出于保险,原来的房子并没有退掉。   可以用晨跑的方式靠近。   云柏在自己的“作战计划”的晨跑一项上画了一个勾。   租的房子远了些,云柏向老师申请了不去上早自习,每天只要七点半到校就可以了,只是踏进教室的时候还是踩在了铃声刚刚响起的那一刻。   忽略老师不满的目光,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摊开要上的物理书,云柏有片刻的迷茫。曾经死亡的时间在自己二十三岁生日刚过去不久,那时候大学毕业一年,无疑中国式填鸭教育的高中知识已经忘了差不多了。更何况之后还经历了这许多的轮回。虽然在做任务的过程中也学习了许多,但都是更侧重于实践。   这是要挂科的节奏吗?   云柏觉得挺新奇,任务过程中成为过各种各样的人或非人,离曾经的正常学习生活很远,忽然要面对如此日常的险境,感觉还蛮奇妙的。   “卓佳安!”   云柏还回味有趣着,却被头上“地中海”的物理老师点名了。   “这道题你来做一下。”   最近经常被老师关注啊,云柏暗暗叹口气,却也知道原因,促成这个叫卓佳安的少女自杀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上学期末的成绩,史无前例的差,在班里排到了倒数十名之内。   卓佳安自己其实非常的努力,现在晚上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有时候甚至熬到三点多,睡觉的时间不足四小时。就是因为这样的努力,取得了糟糕的成绩却更让人失望吧。   云柏心里面想了许多,站起来却面无表情。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物理老师刚要说什么,看到云柏那张无表情的脸,想想这孩子平时的努力,皱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说,往下按按手,示意云柏坐下。   云柏刚坐下,她那个热心的同桌就又凑了过来。   “呐呐,老王真讨厌,居然老是叫你起来,是欺负老实人吗?”   虽然是又抱怨老师的话,云柏却注意到申徒选在隐晦的观察着自己的表情,带着一种看重病患者一样小心翼翼的关注。   这孩子,是知道什么了吗?   卓佳安压抑的心理状态,单亲离异的家庭,亦或是安眠药的事?   反正看起来不像是看出原主换人了,云柏也没有深究的兴趣。   换身体像换衣服一样勤快,如果不是对最初的自己和家人执念深重,这个世界对云柏也不会有所特别,大约会毫无顾忌的去达成自己想要做成的事吧。绝不会还在这间教室里面坐着,维系着曾经的生活轨迹。   已经浸到骨子里的野性和冷漠。   “也许吧。”   淡笑着看一眼申徒选,抬抬下巴,示意老师在上面看着,还在上课中。云柏托着腮,伪装的很好的走着神。   晨跑的路途中相遇了,要怎样开始第一句话呢?新的小区住户这样的身份会好用的吧。会显得突兀失礼吗?   到底是平淡了,这样的普通偏上的邻里关系。   那么……   “喂,申徒选,”云柏忽然开口,“你说如果帮助别人保住了自己很在意的东西,别人会很高兴,并对你产生好感的吧。”   申徒选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问,“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有注意,或者是没有在意申徒选的不自然,云柏漫不经心玩着笔,又像没问过一样,不再开口,似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车祸   “阿姨,早上好啊。”   今天一早,云妈向兰文正像往常一样牵着自己的二女儿云安去上学,却忽然被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年轻姑娘招呼了。   姑娘绑着个马尾,柳眉俏鼻,长得有些古典美人的温婉感觉,但是一双眼又坦然有神,晕着淡淡笑意,显得性格不是个软的。   一个挺端正的姑娘,但自己好像不认识啊。   “你是……”   向兰文迟疑的问道。   “啊,我是刚搬来的住户,叫……卓佳安,就在阿姨家对面。”云柏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有些微的停顿,然后就很自然地指指自己现在租的房子,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淡去,很好说话的样子,“有时候会看到阿姨带着孩子去上学,现在在跑步,看见了阿姨,就来打声招呼。”   一个漂亮,年轻,健康,还有礼貌的年轻人。向兰文的表情也和缓了,她笑,“是吗,难怪我说以前没见过你……”   向兰文还要说些什么,手却被云安扯了扯。   拉长了的音调,带着点娇气的不耐。   “要迟到了啦。”   向兰文“哎哟”的叫一声,匆匆和云柏告了别。   “我这还要送孩子上学,那小卓我先走了啊。”   “哦,那您忙去吧。”   话还没有说完,向兰文就已经提步往前面走了,全部的目光都放在了云安身上。   “小祖宗,天天早上都叫不起来,要真再迟到,你让我和你的班主任怎么讲,她之前就说过你的迟到问题了……现在几点了啊?”   “七点十分了,七点半上课,走快点不会迟到的,都怪你走路慢慢腾腾,还跟人说话。”   甩脱云妈牵着自己的手,快速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云安的声音里带着不耐。   忽然,她像是对什么有所意识一样扭过头去。刚才和她妈妈搭话的年轻女子还在背后看着她们。看到她忽然回头,愣了一下,礼貌的点了点头。   云安皱起眉,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和她一样带着“安”的大姐姐,刚才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这个姐姐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而且看着妈妈的眼神隐隐的有着一种,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云安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了,是,贪婪。   极度压抑着的渴望,或许还有着隐隐的怨恨,孤苦,毁灭欲。   云安看不了这么深,但却也直觉的觉得不舒服。因为这不舒服,云安回头,想叫云妈快些走,离开那个情绪强烈隐忍的不正常的陌生邻居,回头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云妈十分惊恐的表情。   惊恐?   云安的神经弧还只来得及辨识这情绪,来不及想为什么,就听到了极尖利的喇叭声和刹车声音,伴着云妈撕心裂肺的叫声,云安脑袋里一片的空白,当她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是满视野的鲜血,红的刺目,这一大片刺目的红之间,云安看到那个他不喜欢的叫做卓佳安的邻居以双臂拥住她的姿势虚弱微笑,面色苍白。   那样鲜明的红,那样孱弱的白,对比起来,触目惊心。   云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吓住了,她眼也不眨的盯着云柏,目光呆滞,一旁的云妈一个箭步冲上来,直接跪倒在地死死抱住云安,膝盖接触柏油马路发出极重的响声,她却好似毫无知觉,只顾着拥着自己的小女儿,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这个孩子重新揉进自己的血肉里才安心。   她嘴唇翁动着,却发不出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眼睛却惊惶的长大,不敢闭上。   云柏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仿佛无意识,无意义的颤抖的嘴唇,其实在说“没事了,没事了……”,一遍又一遍。   云柏唇角的笑容消融了,她看着这个惊惶失神的母亲,她就在一旁,却完全看不见她,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小女儿的母亲。   没人会怀疑,如果上天夺去这个小女儿,这个母亲也会无论天堂地狱的追随着去。   巨大的伤悲像是潮水卷上她的全身,在骨头缝子里面都浸满了悲凉。   曾经,自己去世的时候,母亲也是这个样子吗?   云柏凝望着这就在她身旁,自己却好像永远插不进去的画面。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   一直以来的不甘心,执念太深以至于晕满墨色的愿望这一刻似乎可以放下了。   已死之人留在原地贪恋尘世温暖,多可笑,多贪婪,多不可实现的野心。   云柏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   “妈……”被吓傻了的云安终于反应过来,带着娇气,委屈,满满依赖的有着哭腔的一声叫。惶急得失了魂的母亲立刻就收了自己的魂赶到人间,赶到自己需要帮助的孩子身边。   “怎么了,撞伤了吗?哪里痛?”云妈急急架住云安的肩膀,仔细观察,又要伸出手想去翻检自己女儿身上可能的伤痕,却又停下手,害怕碰痛了她。   “哪里痛,哪里痛啊?”云妈反复的念着这两句,急的通红了眼眶,语气却是怕惊扰到她的轻柔到小心翼翼。   “妈——”被这样关心的云安心里的恐惧后怕都爆发出来,她叫一声,扑到了云妈的怀里,放肆大哭,哭得喘不上来气。   “哪里痛?丫头你哪里痛啊?”云妈害怕压上云安身上可能的伤口,僵着两只手,不敢拥抱她,还是那样又急又忧到失了主见的样子一叠声的问着,她的眼泪也要流了下来。   云柏看不过去了,她苦笑,慢慢的站起来。虽然的确是自己导演的苦肉计,但云柏也是真刀真枪的在演出。小腿大约是骨折了,股骨大约也出了些问题,更别提身上的擦伤。   颇为幽怨的看了那对相亲相爱,无视自己这个大活人的母女。   云柏挪到她们近前,拍拍母亲的肩膀,“小姑娘刚才被我护着,大概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受了些惊吓。你们在绿灯的时候过斑马线,这起事故的责任方完全在司机,司机在那边等着呢。您要是真担心,是不是顺便带上我,让司机掏钱,去医院检查一下。”   云妈现在才仿佛看到了云柏,不停地道谢。   云柏轻轻笑,里面的意思更加苦涩。   “没什么,”她顿顿,又道,“这也是我该做的。”   就算是真的车祸,毕竟是妹妹,会护着。云柏话里的含义,云妈再看不懂。她还是满怀着感恩的道谢。   又真诚,又生疏。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   “这件事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家安安再出点什么事……”   云妈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不自禁的流泪。   “你的信息我也了解了,放心。医药费不用担心,你的班主任那里我们已经打过了招呼,腿伤不重,在你月考前就能康复,你们老师也说之后可以帮你免费补课。我们也可以在你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帮你请到很出色的家教,当然费用是我们出的。”   云爸也来了,他的话里一字没说谢,却把一切安排的好好的,感激从目光里透出来。   你们也是工薪阶级,哪来的这么些钱,这么些“不用担心”?养一个小鬼那么贵,留点教育基金给你家的安安吧。   戏谑的话到了嘴边,却因为没有说出来的立场,回到了肚子里。   非常熟悉的人,他们的动作,说话做事的方式,每一个微小的神态里含着的意味都可以轻易地了解,简直让人觉得一切似乎从未变过,还可以嬉笑着起身,环着老妈的脖子,拍拍老爸的肚子,亲昵又放肆。   可又怎么可能呢?十年的时光,足够他们放下曾经的悲痛,着眼于现在的生活。而自己这个妄图打扰他们平静生活的怨灵却早就面目全非。   许多的现实的问题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只是自己假装看不见。   怎么放心把一个可以面不改色的拧断别人脖子的恶徒放在珍重的人身边。   怎么忍心用着别人的身体,让他们看着自己在期限到的时候,一次次在他们面前死去。   怎么开口告诉他们自己有一日或许就不能归来。   这是偷来的生命,用的小心翼翼,随时会被拿走,却无处可以归依。   怨念深重,贪婪放肆。   云柏自己都不能肯定渴望了那么久,有一天能在拥有这一份温暖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因为太害怕再次的失去,而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曾经期待的妹妹,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享受着父母疼爱,平和生活的妹妹。   曾经渴望的自己,想要永远拥有属于自己的羁绊,不再飘零想到发疯的自己。   还有曾经最最关爱自己,只看到自己的父母。   享受着这“一家三口”的时光,云柏又吃惊又好像早就有所预料的发现自己心里那可怕的杀心。   真是,污浊又可悲啊。   不安到只会用毁灭这种愚蠢粗暴的手段留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其实按捺不住了吧,所以明明有许多的方法,却要用这种最有可能损伤自己和妹妹的方式来接近。不安得想要拖着什么东西一起坠入深渊。   云柏轻笑,有时候真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敏锐才好,这样就可以放任着无法自控的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可是,现在……   “可以请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吗?”   打断了还要再说些什么的云爸云妈,云柏的态度坚决理智得不近人情。   ~~~~~~~我是其实作者是亲妈,只是老是忍不住折腾女主的分割线~~~~~~~~   云柏的假期申请了三十天,假期满了,系统自然会安排给你一个合理的“退场”,想要先走也不是不可以,推开窗户,往下面一跳就可以了。但刚救了萝莉,负伤住院的毕业生就自杀的消息,实在太容易以“十八岁妙龄少女勇救八岁孩童,断腿住院第二日就自坠高楼,这究竟是教育的困局,还是人性的扭曲”这一类长长长长的标题登上社会版块的头条。   云柏自然不会做这么给云家添麻烦的事情,留院观察了半个月,也没要什么家教,本来就只是精神力控制司机失误,自导的救人苦肉计,云柏受的伤并不是什么不可治愈的。半个月以后,她就拄着拐棍,一瘸一瘸的出了院。   这个身子卓佳安的母亲是标准的女强人,联系上她以后,她委婉地表达了你在这时候救人,耽误了学习真是作死。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医药费应该司机和被救孩子的家长共同承担和妈妈最近有n项重要事项要进行,你自己自食其力三个中心意思以后,就赶着去开会了。   死掉的肉身和自己生母相处之间的问题,云柏自己的事情都弄得焦头烂额,自然无心理会。 她现在正在申徒选的帮助下,尝试着单脚下楼梯。   “申徒选,你来这里帮我,你家长不会有意见吗?”   云柏受伤了以后,申徒选往医院跑的很勤。云柏现在正处于一种想要见云爸云妈却又害怕接触的微妙心态,申徒选这时候的乐于助人让云柏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时候,高中生们应该在教室里面跟着试卷们殊死拼杀的吧。   “他们又不会管我。”申徒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着阴翳,看来他们家的情况并不单纯。   云柏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她换了个话题,“那你自己不担心学习吗?”   申徒选扶着云柏的动作停下来,他看着云柏,“我要是回答不,你下一句是不是就是问你的老师担不担心你了?”   云柏也看着申徒选,不说话,没有游移的眼却表明是这个意思,她想要一个答案。   云柏的眼神太坦荡,反而是申徒选不耐烦的抓抓头,先移开了目光,他看着旁处,小声嘟囔,“你,你怎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云柏微皱眉,她开始是以为申徒选知道了卓佳安的情况,出于同情心和对同学的友爱才关注她,但这些日子申徒选总是往医院跑,这种姿态和他对自己的态度又明白的说明了不是这么回事。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呢?   云柏凝神思索,她忽然想到了一种。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云柏吃惊的看着申徒选,瞪大眼睛。   被戳破了心思的申徒选脸红了,开始是害羞,后来却是因为云柏这种看到了史前怪兽一般的眼神。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申徒选气急败坏的低吼,很有些恼羞成怒。   “没什么,”云柏笑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只是觉得你真倒霉而已。”   云柏说的是真话,卓佳安也好,自己也好,一个已经离开世界的,一个将要离开世界的,哪一个都不会有结果。   “你根本没有把我的告白当做一回事。”申徒选皱起了眉,别说应有的羞涩为难了,云柏的模样完全是把他的喜欢当做一件事不关己的趣事。   啊,是的。   想要这么漫不经心的回答,看看申徒选的脸色,觉得自己真就这么照实说了,大约会被抡起来丢到楼梯口去,云柏改了口,不置可否。   “喜欢这种事,等到你下一次认出我的时候再说吧。”   喜欢这种事,等到下一次认出她的时候再说?   申徒选因为云柏的话皱起眉,他想不明白云柏话里的意思,却总觉得这句话里面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   申徒选感觉得不错,一周以后,腿伤还没有好完全的云柏就因为在街上行走的时候,一块广告牌的忽然坠落,被当场砸死了。非常可怕,凄惨的死状,上了报纸。离这个消息前面一页的地方,是一个十年前的酒驾撞死人的司机忽然精神失常,跑到警察局自首之后,用圆珠笔生生扎到自己的太阳穴自尽的离奇新闻。   新闻里配有了那个肇事司机撞死的女子的照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样貌清秀,照片上笑得灿烂,据说居然十分凑巧的是云家,那个被卓佳安救住的小女孩的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在意。卓佳安和那个云柏明明是两个毫无相关的人,就算是照片上的神态上也没有丝毫的相似,可申徒选直觉她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也许是太难过,太不甘心吧。   申徒选苦笑,却还是把两张报纸都妥善的收了起来。   那一刻,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一次偶然撞见的卓佳安看云家夫妇的眼神,说不清里面是什么内容,只感到深刻得让人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篇结束,因为是过渡,所以比较短,下一篇是器灵篇\(^o^)/~   ☆、古琴   燕国,一个靠山的小村子。   方形田地旁的一条土路上,一群疯得身上全是泥点,绿色的诡异痕迹的男孩子围住了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也是个男孩,但打眼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女孩,不仅是因为他身上整洁干净的衣物,还因为他那张过于精致的脸。   “鸟娃子,你手里面拿着的是个啥?”   打头的一个小胖墩吸着鼻子问,头直往那边够,几乎要伸到那个鸟娃子的怀里了。   “我叫程枭。”   长相精致的孩子很认真的反驳着,看到小胖墩几乎要放绿光的眼睛,他不仅没有把怀里的东西交出去,反而抱的更紧了。   “啊,是是,程枭。”小胖墩敷衍的点着头,眼睛还是粘在程枭怀里抱的东西上,他吸溜一口口水,咽下,满含期待的问,“那么,程枭,你抱的是什么,是吃的吗?”   程枭抱的东西大概方形,比程枭的人矮不了多少,用破旧的黑色葛布包裹着,看不清究竟,程枭抱着的样子很宝贝,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程枭看着小胖墩咽口水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嫌恶,他后退了一步,微仰起那精巧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一种骄傲,“这是琴。”   “勤?”   “情?”   围着程枭的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知道这个“琴”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琴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黑黑的瘦子,站在胖子的旁边,虽然没有吸溜口水,但是看琴那垂涎的目光和胖子是完全一样的。事实上,在场的孩子都是这种表情,眼巴巴的看着程枭,希翼着他告诉他们这个琴是能吃的东西,最好是某种肉!   程枭被这群讨食鬼气得脸都涨红了。   “琴不是吃的,不是东西,是高雅的君子之物,你们这群,这群……”   程枭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词,表达他心中的愤懑。   “竖子!竖子!”   他高声的用父亲骂附近山贼的词骂这群乡野的孩子。自己也是孩子的稚嫩嗓音,这样气愤的连声音都颤抖的样子与其说震慑住眼前这群皮孩子,倒不如说让这群孩子担心把他气个好歹了,家里的大人会挥起铁掌好好的教训他们。   要知道这个程枭的父亲可是村子里唯一的夫子。所以和往常一样,虽然觉得“东西”和“物”是一回事,“程枭”和“程家鸟娃”是一回事,小胖墩们还是惘懂着装作明白的样子严肃的点了点头。   “嗯,我们明白了。”   明白个屁!   虽然一心想要做一个君子,程枭还是忍不住学村子里的大人说了句粗话,面前这群家伙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什么啊,不是肉啊”的遗憾,到底明白什么了啊!   “ 贯众乐之长,统大雅之尊, ”程枭拖长了调子,学着父亲讲书的样子摇头晃脑,“琴可是乐器里最厉害,最了不得的。”   “哦。”以小胖墩为首的孩子们没精打采的点着头,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乐器里最厉害,又不是食物里最厉害,孩子们并没有真的感觉到了了不起。   程枭的脸红了,这是他第二次脸红,薄薄的胭脂色陈铺在白玉可爱的脸上,显得好看又羞涩,可程枭的心情和羞涩扯不上半点关系,刚才的脸红是为了气愤,这次却为了焦急。   “你们知道什么! 君子之座,必左琴而右书。君子无故不撤琴瑟。这都是说琴是君子离不开的宝贵东西!”   君子,孩子们是知道的,对于这个词,他们简单的理解是有钱有权的大人物。虽然这认识很有些偏差,但这却让孩子们对程枭手里的琴有了肃然起敬的感觉。   很厉害的大人物们都会珍惜的东西啊,孩子们看着那块破旧的葛布,都觉得上面沾染了了不得的神秘气息。   “能让我们看看吗?”   肃然看了琴好久,后出声那个黑瘦的孩子开了口。   “当然,”很快的回答,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爽快,程枭又微扬下巴,“但你们可要小心的看着。”   这话说得简直好像目光会伤害到这珍贵的东西一般。   孩子们却一迭声的答应着了,睁大了眼睛看葛布一层层的展开,眼睛越睁越大,严肃得好像随时准备着应付来琴这好东西的马匪。   一层又一层,葛布终于展开了,孩子们却不由得有些失望,虽然想不到大人物爱惜珍重的好东西是个什么样子,但总觉得这样烧焦的木头一般的东西和自己期待的相去胜远。   是的,烧焦的木头一样的东西,这古琴不知道是有多老,又经历过什么,上面的弦只剩下了两三根,又称焦尾的冠脚真正的成了焦尾,黑乎乎的一片,难看极了。上面的花纹磨损的只剩下一层浅浅的印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在场一些孩子甚至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程枭那张皮薄的小脸又红了,这琴是他翻父亲的书房找到的老古董,找到时惊喜极了,在田边抱着走来走去其实也是报了炫耀自己有好东西的意思,可此刻小伙伴们一再不给面子的举动神情让他出离愤怒了。   程枭张张嘴,再要教训他那群愚蠢的伙伴,却听到远处温厚的男音叫着“音之”。   音之是程枭的字,这时候叫他的也无疑是他那个一衫青衣,永远说话温文有礼的父亲了。   程枭急急应一声,不敢再贪玩。程父虽然从没像其他孩子的父亲般挥起过蒲扇似的手掌拍打他,可他却很怕父亲。   这村子里的人都很怕父亲,父亲说话虽然又慢又有时会让人听不懂,声音也不大,但他每次开口的时候,那些嗓门大的可以从村子这头传到村子那头的大汉们都会静下来听他的。   带着一种程枭还不懂的真正肃穆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红字榜好像真的点击增加了呢≡ω≡,为了纪念自己的第一次,明天双更。   感谢半亩方塘的地雷,为你独舞个小苹果~   ☆、马贼   程枭抱着琴赶到了家门口,方才站住。   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现在才想到,自己手臂间这把古琴可是偷偷拿的,又怎么可以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抱到屋子里去。   程枭脚尖轻敲着地面,犹豫踌躇,还没等他磨叽出一个章程出来,父亲带笑的声音又在里面响起了。   “还不进来,你个小皮猴子,你要抱着我程家祖传的古琴去到哪里?”   程枭知晓自己这是被发现了,心猛地一提,又听出程父话里的戏虐意思,灿灿一笑,自门口进来了。   到底心虚,程枭缩着肩,并着脚,好看的眼睛低垂着,偶尔抬起瞄一眼程父又立刻放下,十足像了个小媳妇。   程父又气又无奈,嘴角带了笑意,瞪一眼程枭,“还不把我程家的古琴放回去!”   知道自己是不会因此挨罚了,到底是个孩子,程枭一溜烟放回了古琴,又回到程父身边,头往父亲的桌子上直瞅,那副样子,和之前的小胖墩毫无二样,衬得方才小夫子教训人的模样毫无立场。   平常程父总是坐在这书桌前,或是翻看典籍做批注,或是翻改孩子们的功课。程枭开始也以为今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想和父亲亲近。   但真是凑近了,看清了,程枭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真正的诧异。   宣纸单层,泛黄,表面还有些粗糙,但纸上的毛笔字却十分刚劲,铁画银钩,转折流畅自然。绝不是孩童写的出来,分明是程父自己刚才在这里作出来的。   程父很少动笔,这次……   程枭看向程父,程父刚好也看着程枭。   “音之,我将要与村子里能管事的老人们商量些东西,午饭你是去近旁的王婶家吃,还是随我一道,在那边随意吃些。”   程枭自然选择了跟着程父一起,不仅是孩童贪玩,好外出,更是程枭喜欢极了程父侃侃而谈时的模样。   村子里有一个挺大的祠堂,比程枭的家还要大上许多,里面摆着村子里先祖的灵位,程父在祠堂的院子里和村子里上了年纪的长老们商量事情。   在场的人表情都很严肃,都是在村子里有着威望的人,眉宇间却含着难以释怀的隐忧。   “你们应该也知道朝廷在我们所在的云州和离我们不远的通州之间开了新的官道的事情吧。”   最开始说话的老人白色胡子一翘一翘,一个好消息却被他用忧虑的语气说出来。   “这本来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可是程先生却提出了新的官道让云州和通州之间的来往更容易,有了这新的官道走,附近车虎山的马贼就没了生意,会来袭击我们这里。”   “应该不至于,”又有老人开口了,这个开口的老人精神看起来很好,头发上还有着些许的黑,“马贼们走的是山道,没理由来踩我们这条细细的土路。”   “是啊,是啊,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车虎山虽然不做什么好事,但是这些年来却是和我们这些村子井水不犯河水的。”   一个开了口,其他的人也就纷纷杂杂说起来,都是不愿意相信马贼会进犯自己的村子。这是个太可怕的消息,马贼是夺人财富,夺人性命的可怕恶徒,没人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   只是有些事不是自己不想,就不会发生的啊,最开始开口的老人一敲拐棍,大声道,“安静!”   这是村子里最有权威的长老,在场的人都停下言语,一双双的眼睛看向老人。   老人用那双苍老而清明的眼睛扫视了全场,看着每一个试图急躁发言的人都真正静下来,才满意点点头,看向程父,“现在让程先生给我们说一下情况。”   程父一身泛白的青衫,神色平静,目光镇定,他起身,施了一礼,开口,清朗有条理的语言让人不自觉细细倾听。   “众位所知之事皆在朝廷未设路之前,当时马匪无良,却锦帛不愁,以来往客商之物资过活,我等村子即在眼下,众马匪亦是自认取之无益,自是得以宽心自在,然而……”   程枭还要再听,祠堂外面却有人来送饭了。在场的人在村子里有决断的力量,关系身家性命的事,听得认真。程枭虽然也听的认真,却和他们无法相比,只是个搭头的程枭不意外的被拉走吃饭,再进来想要“惊扰”这一群人的正事也是不可能了。   程枭在祠堂外面抱着个粗瓷的碗吃饭,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村子里,要出大事。   聚会开到了傍晚的时候,人家炊烟起,与会的人方才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每个人都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程枭蹲在祠堂旁的大槐树底下,等着程父。   程父说话时清楚明白,虽温语,却自有一番气势,只是散会了以后,走出来的他却也是神色晦暗,情绪低落。   “父亲?”   很少见到父亲这个样子,程枭带了些小心的叫他。   程父看到程枭,宠溺的拍拍他的后脑,“走吧。”   笑容的弧度似乎都要比平常沉重些。   “他们不听你的吗?”程枭握起小拳头,一副要为父亲打抱不平的样子。   程父被程枭这幅小模样逗得真心笑起来,“我一介白衣,文不足以闻名一方,武不能敌过持锐之人,哪有必须听我的道理?”   “可是父亲你这么聪明,总是对的啊!”   “是么……”程父叹口气,“这次我却是希望我错了。故土难离,人之常情,却只望这常情不至于带来灾祸才好。”   程枭抬头,程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踌躇不安。   ~~~~~分割线君向你们问好~~~~~   三日后,又是傍晚,乡人扛着锄头归家,人家的草屋炊烟袅袅,饭香飘飘,呼唤玩闹的稚童回家的叫声此起彼伏。   此刻,突兀的,远方却隐隐传的来轰响却打破了这番宁静安详。整齐的,巨大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的马蹄踏声,越来越近。平静生活太久的乡人们一时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晚了。   离村头近的人先叫了起来,含着极大的惊恐慌张。   “马贼,是马贼!车虎山的马贼进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青曰的设想很萌啊,女主是丧尸什么的,好有趣,瞬间打开了脑洞。   大家有萌梗都告诉东南啊,即使现在不一定用到,东南也会默默攒着的。   ☆、屠戮   雪亮的马刀,野兽一般放肆的笑声,马蹄踩踏过乡人幸苦播种的田地,车虎山的马贼像是驱赶家禽畜兽一样驱赶着无辜的村民,时而挥刀,鲜血四溢,凄惶惊叫。   “躲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程枭被父亲急匆匆的塞到书房的暗室里,那是为保存程家的老东西建造的,青石的建筑,外面挂着字画,坚固而且隐蔽。   “父亲!”   程枭叫一声,面前的石门的阴影却盖了过来,程枭只来得及看清父亲侧脸孤绝发狠的不详神色,之后便陷入了黑暗。   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程枭再推就推不开了。   程枭把耳朵贴着石板,听外面的声音,只听得一串又重又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父亲!父亲!”   程枭尖叫着撞击石门,石门岿然不动,得不到响应的呼唤显得又单薄又可笑。   “父亲……”   仿佛幼兽在失去庇佑它的亲长时发出的凄弱鸣声,程枭贴着门无力的跪了下去。   门外不知安静了多久,有了许多人杂乱的脚步声。   “真他、妈晦气!”一个成年男子陌生的粗犷声线,“这小破村子真是要啥没啥,还指着这村子贡献出搬家的路费呢,看这样子怕是连这次消耗的马草都打了水漂!”   然后是重物坍塌的声音,夹杂着利器砍入钝物的动静,像是说话的人为了泄愤随手损毁着屋内的物件。   再之后是一阵子翻找东西的杂响。   程枭蜷缩着身子躲在暗室里,身体冰凉,是被发现的恐惧和沉冷的愤怒。   这群野兽!   掠夺旁人性命和财富的渣滓,该死!   父亲亲手用竹子做的书架被推倒,书哗啦响动的声音,攒了好久的钱买的砚台被砸碎的声音,书画被撕毁的声音。   程枭死死咬着唇,甚至渗了血,他克制着自己愤怒嘶吼的冲动。   手无意识的紧抓着什么东西,是之前被放进来的古琴,放置太久,滞涩了的琴弦被幼嫩的小手紧抓着,深的勒痕变成细细的红线,染红了琴弦,积成一个又一个小滴的血珠滴落在琴面上,顺着琴面花纹晕开。   隐隐透出一种妖异的残忍艳色。   撕拉,又一幅字画被撕开,声音那么近,程枭绷紧了身子。   “哎?七哥快来看,这里还有藏着个门呢,里面恐怕有好东西!”   “是吗?”   “石憨子你可别哄我们。”   恶徒们的声音们都近了起来,听不出多少人,然后是铁质的利器狠狠砍向锁门的细铁链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砍在人的神经上一般让人战栗。   程枭抿紧唇,他站起来,双手拖住了古琴。   铁链滑下来的一瞬间,程枭鼓起全身的气力,抡起古琴向外砸去,然后乘着这时候夺路而逃!   活下去!   像是用着全身的力量在想这三个字,又像是脑袋一片的空白,程枭射出去一样,冲得又快又急。   满怀着强烈希望的最后挣扎被在外面的一个匪徒轻易拦下。   程枭的古琴的确砸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石憨子,他捂着额头,眼神凶狠极了。   “我cao你个小崽子!”   匪徒大吼着,那柄之前砍破了细铁链的刀化作一道银光,就这么向着程枭砍去。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拼了命的冷静和努力在现实面前孱弱的不堪一击。   刀砍在细弱的孩子的躯体上,血溅满古琴,程枭无力委地。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心里泣血的嘶吼,程枭死死地瞪着那个石憨子手里的刀,将要夺走他生命的刀。   天地无情,期待着未来,活泼的,温暖的生命在稚嫩的时候就被强大的夺走。无力,无助。   血在古琴的琴面上顺着花纹的突兀流动,像是世上最殷红的颜料涂出的画作。   刀再一次挥起,又要落下,程枭终于闭上眼。   “啊——”   非常凄惶的尖叫响起,却是挥刀的男子的。   程枭睁开眼,面前突兀出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广袖常服,无冠无冕,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背后,面容极精致,衬着无表情的脸,不像凡人。   程枭看着女子的手,修长葱白的好像只应该拈花弹琴的手里提着一把刀,上面还淌着血,是刚才的匪徒手上的那把,而匪徒原来握着刀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掉落在地上。   匪徒尖利惊惧的惊叫声里,女子仔仔细细的看着刀,像是评鉴,像是好奇。看了一会,她像是失去了兴趣,随手掷出刀,长刀贯穿那个石憨子的胸膛,惊叫声戈然而止。   她看向程枭,很是自然的问,“你想要什么?”   程枭看着女子,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前这一切却又意味着什么,胸腔里翻滚着火焰冰霜让他无法思考,他咬着牙,像是只索命的怨鬼。   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所有车虎山的马匪全都死!”   “好啊。”   女子答应着,像是春阳天,经过的路人答应帮一个够不到花枝的孩子摘下一朵花一样自然轻易。   这么说着,她却连捡起刀的意思都没有,俯下身,宽广不知道什么布料做成的的袖子像是流水浮程满地,她轻轻地抱起程枭,爱惜守护一般的姿态,却没有温度。   她平静的抱着满怀着怨愤的孩子离开,步履从容。身后站立的所有马匪提起刀,横在脖子上,动作简练流畅,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这些恶徒们连声音都没有办法发出的就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确是杀了所有的匪徒,女子抱着程枭在村子里慢慢踱步。被恶徒的马蹄肆虐过的村庄草屋燃烧,平常被爱惜放置的农具被随意损毁丢弃,精心培育的农苗旁村人的尸体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像是要向什么问出一个答案。   站立着的面容凶恶,身材魁梧的大汉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横刀颈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曾有半丝留恋凝滞,眼里却透出哀求惊惧。   村子里这么静,只能听到火烧灼的毕波声,一颗颗大好的头颅落在地上的轻响。   诡异的安静透出一种内里的荒凉,没有呼叫,没有哭泣。   程枭死死咬住女子的袖子,眼眶通红,满是凶狠。 作者有话要说:  求了评论以后去撸代码,智商捉急的作者撸了半天,现在大家看我的专栏和本文的文案,有木有美丽起来o(≧v≦)o~~   ☆、古寺   大火在一处处被点燃,许多的点的火势渐渐变得笼罩了整个村子。程枭站在村子口,火光印在他的小脸上,忽明忽暗,显得他的神色被割裂一般的破碎。   支撑着重伤的身子,搜集了村人的尸体,要用的物资,程枭与其说是在用体力支撑着自己,倒不如说是更内在,神奇又脆弱的什么。   “我没有去的地方了。”   程枭忽然开口,眼睛还是看着大火里的村子,看着自己亲人的,朋友的,这个小小的,温暖安详的故乡的残骸。   “这样,你还愿意和我走吗?”   女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到了程枭的身边,握住了程枭的手。   女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手心触感温软,却极凉,感觉不到温度。   这是一无所有的程枭手心里唯一的东西,他小心的虚握着,几乎僵硬。   然后,死死抓住!   三年后。   古寺门前古木荫荫,一人都环抱不起的大树投下阴影在青石的台阶上,地上很细碎的光点看起来安静又熏染出一种说不出的氛围。   一个病弱,面色苍白得仿佛大病了一场,而越发显得眼眸深黑坚毅的少年背着个大竹篓走在青石的台阶上。   他的脚步晃了晃,似是不支,向后倒去,一只手却撑住了他。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他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衣的女子,红衣张扬,容貌非常,抱着一只残破古琴,神色很冷淡。   这是一个人一眼望去了就不会忘记的人物。却不知为何,之前一直不曾被注意到。   少年向后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帮助,那女子就这么放开了他。任由他可以说是挣扎的向上爬去。   少年是程枭,那个充斥了鲜血绝望的夜晚,他被莫名出现的这个女子救下,之后便在附近城池的医馆好生治养。生生养了三年,现在稍稍养好了身子,他就拖着尚还残破的身子来到这古寺。   红衣的女子不阻拦他,不问他原因,却默默抱着那只染血的古琴跟在他后面。   或许不该说是染血了,程枭看到古琴的琴面上洁净的很,透出内里的暗红色,细细的精致花纹,和从前的残破大不相同,又华美又诡异。   程枭努力的拾阶上行,一步又一步,终于看到了寺庙的顶端。   他停下来,看着女子,“你不该再往上上了。”   语气滞涩,态度坚决。   程枭和女子说的话实在不多,第一句请求女子杀死所有来袭击村子的马匪,女子轻易的做到了,手段诡异莫测的不是人类所有。   之后仿佛背后灵一般的跟上了他,虽无多少交流,却一直不曾离开。   非人的存在怎么能进入佛门清净之地,怕是要被除去,程枭明明眼睛里已流露出不舍,却仍是紧绷着小脸,不肯让步。   女子也看着他,非常黑的眼睛,透不出面前人和物的倒影,像是很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好像只是在简单的对外界做出反应。   女子垂下眼睫,仿佛是认同了程枭的话,收回一步已经踏上上一阶的脚,站定,却把一直抱着的琴递给了程枭。   程枭抿紧唇,凝视女子,女子也不做声的回视过去,沉默里面自有一番固执的坚持。   程枭到底接过了琴,下一瞬,女子就在他面前失去了踪迹,而不知是否是自己心思太沉的原因,程枭觉得古琴好像变得与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虽然知道女子的来历奇诡,但到底三年只是沉默陪伴,一时程枭竟有些愣怔。   凭着被山贼洗劫了村子的幸存者的身份和村子里搜罗出的银钱,程枭在这座古寺里有了暂时的居所。   古寺里像程枭这样暂时的住户很多,大多是寻个清净读书地的清贫学子,也有程枭这般陷入困境,来这里求个暂时庇护的。   程枭现在住的地方理前殿有一段距离,草木繁盛,自由生长得让这本来萧条的景致里都多出一番生机来。   程枭对这样的环境很满意,身子不好,他慢慢的整理着行装,清扫屋子,去不远的溪边提了水回来,程枭意外又好像有所预见一般看到了那个红衣的女子静静站在一颗系着红色绳结的古树下看着它。   没有任何的交谈,程枭拎着水桶慢慢,慢慢的回了屋,仿佛不曾见她,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却渐渐,渐渐安定下来。   这个一身张扬红色,从想被忘却的死亡与鲜血的过往里走出的非人,是一直以来,唯一的,一直的陪伴。   古寺里的日子,程枭过的平静。   早上或者在屋子靠窗的桌子上,或是就踱步到阳光晴暖的的外面,就近靠着一棵树,枕着一块被晒的温热的石头看书,父亲残留下的竹简看得出被一次又一次的翻阅过,边上被磨得圆滑,穿简的细线无论曾经什么颜色,现在总是泛着白的。   僧人们晨起的时间很早,到处走动,可以看到有武僧赤着精壮的上身,挥着汗水练棍。   中午细细擦拭了古琴以后小憩。   远处总有许多人一起诵经的声音,可说宏大。   这样的诵经声里,那个红衣的鬼怪竟也自若,或是陪着自己读书,或是静静看着那株古树,又或是走到不知哪里去。一直没有被谁发现。   “你在看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程枭终于是忍不住问了。   彼时,女子盘坐在树下看着它已是一个下午。   女子看着树,眼神也不曾给程枭一个,程枭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了。却听见她说,“我在看素。”   素?   程枭开始以为女子是在说“树”,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一个称谓。   程枭悚然一惊,看向这株一直在附近古树。   “这是你的同类?”   毕竟幼年就被非人所救,一起生活,程枭开始的惊吓以后,便是惊奇,他忍不住靠近了古树,细细的看。   “可它看起来没有什么出奇的啊?”   “因为被封住了。”   系在古树上的红绳很仔细的看,还是可见里面有写着经文的金箔的痕迹,太长久,太习惯,人们竟没有一个发现。   “封锁了自己的生命力,等一个人的告别。”   女子说话的声音平静淡漠,只是话里的意思过于骇人。   程枭再看看古树,忍不住吃惊,“你说它是它自己封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文码的……好卡。   ≡ω≡各位,今天东南卖萌的招式是托马斯720度旋转以后唱门前大桥下。   ☆、情爱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刻苦读书的书生一日日的在佛寺的大树下读书,时间久了,这个沾染了佛音而有灵的大树对他也生出了感情,化作美貌女子的人形与他交流,日日陪伴。   原本只是寂寞,想要相伴,日久生情,再生的却是男女之情。   只是,结果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尽如人意。   书生上京赶考,去时与古树的精灵约定了来时的高头大马,十里长街,红袍迎娶,却被繁华的景端迷了人眼,忘了古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不再归来。   “这样子,即便是等待,也等不出一个结果了吧。”   听完这故事,程枭开口,非常肯定的语气。   “那个约定了的男子不会再回来了。”   “会的。”   琴妖说的也肯定,却是没有说明原因。   程枭无意争论,那只琴妖既然说有,便是有好了。他又低下头去翻书,已是正午,阳光渐渐烈起来,好在有这一棵繁茂大树,枝叶相盖着,搭起一片阴凉天地。   只是无意争论而做的退步,可程枭没有想到,几日后,故事里的书生居然真的出现了。   程枭当时正在细细的擦试着古琴的琴弦,琴妖坐在他的身边,长长的黑发流水样泄下来,风吹过,触到了程枭的手背,凉软的触感,程枭手指不知为何一时微僵,拨动古琴上的弦,破了音的长响。   然后就听到一群人呼呼喝喝的声响,这个僻静得只听得风吹树叶动静的地方走进一群衣料良好,表情骄横的人。   留着头发,不像和尚,态度嚣张,不像香客。   为首的是一个衣料极为华美,然而极瘦,瘦的让人看着都会不舒服的高挑的中年男子,眼睛鹰一般的锐利清明,仿佛不见程枭,不见这后园的一切,只是直直盯着那株系了红绳的古树。   程枭如有所感,抬头望树,树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仿佛欢喜,仿佛招呼,又仿佛只是难自禁的轻颤。   男子话也没说,只用眼示意了一下,就有人上前来架走程枭,却没有得逞。先他一步的,从书的背后转出一个青色罗裙的女子,清丽的美好,表情似喜似悲,最终归于一片的寂静。   “你是来接我的吗?”   青衣女子静静看着那个高瘦的男子。   男子抿紧唇,眼里染上了戾气,“妖树,你给我下了什么邪术?”   他极是不客气的诘问,态度冰冷有敌意。   树妖只是微微的垂了眼睫,轻轻的自喃,“不是来接我的啊。”   男子似乎自知这样的问诘没有用处,他挥挥手,后面的一个眼下青黑,面容犹如老者,身躯却精壮过平常男子,穿着印有黑白双鱼,道士模样的人就上前去,大喝一声,“妖物就擒!”   画着红色朱砂字纹的黄色符就电射而出,击在青衣女子的身上,她就仿佛树叶堆做成的人一般四散开来,又忽然消失。   再出现的时候,青衣女子已经换了一个位子。   “不是来接我的啊。”   青衣女子再一次的重复道,看向了高瘦男子,一眼沉沉,深深,又清明又空茫。   男子心里面有所预感,兢惧的后退一步,到了那个精壮道士身后,大叫一声道长救我。   就看道士从腰间抽出一把桃木剑,咬破自己的舌尖,血线射到木剑之上,然后道士便把剑向着树妖掷去。   剑并没有伤到树妖,半途中被一双好看的,女子的手接住了,这时人们才见到在场的居然还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青衣女子面前,怕也是妖魔,好看得厉害,却之前一直不被人们看见。   “你是谁?”   接剑的女子没有说话,甚至不曾看眼前的这群人,只是默默向后看去,看着青衣女子的本体,那颗大树。   大树是槐树,太古,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大约看尽了此处的风霜晴光,现在它却让人们看到了它从前不曾有的姿态。   一树的花都开了,蝶状的细碎花朵一簇簇挂满了枝头,垂直悬挂,空气中淡淡的素雅香气想是要沁到人的心里去一般的好闻而又不可摆脱。   男子一行都有露出惊惧神色,抬起袖子遮住鼻子,把这极好闻的花香当做毒雾瘴气一般防范。   这真是好笑的一幕,青衣的女子也的确的笑了。花开的那么烂漫,灿烂到了极致,反而会让人有一种下一刻就会衰颓的感觉。青衣女子在重花掩印下笑得恬淡。   “既然你一直不肯带我走,那么我带你走也是一样的吧。”   她这么说着,张开了双臂。   花还在开着,无视了季节,以一种惊人的生命力一串串的迅速绽放,树上没了地方生长,旧的花就落下,还鲜嫩洁白的花朵不停的长,不停的落,仿佛天空下了一场花瓣雨,美丽得简直让人惊叹,让人难以直视。   女子张开着双臂,等待着拥抱的姿势。身子却慢慢的透明起来,和她一般的还有那个高瘦的男子。   像是被这诡异的花朵吸走了生命力,男子裸/露在外的皮肉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不——”   他惊慌尖叫,却迅速的衰颓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子摊在地上。   程枭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面前的一切,奇异的一切,心里面不安,他下意识却找自家的琴妖。   却看到红色衣袍的她静静站在这场燃烧了生命力的花瓣雨里,神色淡漠到无悲无喜。   她伸出一只手,玉白的手像是要接住花瓣般美好轻柔,却伸进了半透明的青衣树妖的额头,生生从里面拉出一只珠子出来。   珠子被拿出的瞬间,青衣的树妖四散消逝,这一次,不再在什么地方重新出现。   “阿姆陀佛。”   程枭的近处传来一声唱喏,他转头看,是一个青布袈裟,寺里的老和尚。   和尚泰然看着面前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一切,双手合十,轻道:“无束无绊,无羁无缚,此身最是自由,最是飘零”。   程枭直觉的看向红衣的琴妖,她把玩着手里的珠子,和初见时一般,眼神清明散漫,是一种到了极致的冷淡。   ~~~分~~~割~~~线~~~   【是否直接进行下一位面的任务?】   良久的,没有回答,云柏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个小红按键,不出声。   那是为了避免一些新手因为感情上的原因出现差错而所设置的可以清除一个人的记忆的主动装置。   云柏一次没有用过。   因为曾经心里有不可以忘记的人和事。   只是,现在……   云柏轻轻按下红色的按键。   无形间,看不见的剪刀剪断了链接着云柏的最后的羁绊。   从此最自在,从此最无谓。   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前两天把存稿用完了,这两天更的有够迟,明天就好了,课少,撸存稿,否则真是没安全感   ☆、自荐   那个系了红绳的古树整个的枯萎了。原来是树妖既然决定和人类的书生在一起,开始就下了决心,把自己和书生的生命力用某种手段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是希翼着长久的陪伴,谁知道书生居然变了心,树妖离开自己的本体跋涉了许久去京城看书生,看到的却是书生搂着娇美娘的场景。   已经决心了一生一世的相随,便没有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不知道是树妖自己的原因,还是妖类本就这么简单得决绝。树妖一日日的损耗自己的生命力,终于等到因此憔悴不堪的书生来找自己,于是最后的盛大告别礼。   不是自己对书生的,而是死也要拖着书生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   为此,树妖拜托了云柏,以自己的妖丹作为代价。   这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唏嘘的故事,程枭却从中得到了安慰。至少,自家的琴妖不是那种完全不顾及情面,只因为自己需要,就随手掠夺虚弱的妖灵的妖丹的存在。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过无情到让人心惊了。   程枭这么想着,却记起琴妖在一片洁白的槐花雨里,淡漠至极的侧脸。   她没有看他。   老和尚拿走了里面有着金箔经文的红绳以后就离开了。程枭也要走,来自京城的大人物离奇死亡,这种事情沾染上身会很麻烦。   这样也好,在古寺生活了不到两年,加上养病的那几年,程枭现在已经十五,虽然这些年没有长辈在身旁,对礼节也不甚重视,总角早早放下,把头发扎起来让自己显得成熟些,但从年龄上来讲,这时才可以理直气壮的束发。   书也读了不少,若是父亲在,现在也会忙着为他准备赶考的事。总之,现在是不该吃老本,需要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出路了。   这么想着,程枭整理自己的东西,带走的,不带走的,送人的,只能舍弃的,所有的一一分类,最后只剩下了那把暗红的古琴。   程枭手一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约是被白天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听到自己问琴妖,“你会一直的和我在一起吗?”   背后是一片安静。   安静了好一会,他意外的听到自己背后灵一样沉默忠实的琴妖否定的回答,“不会。”   程枭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啊,这样。”   车水马龙,高头的大马随处可见,小贩们高昂的吆喝声,外地来客大声问路的声音,好一副繁华景象。   程枭被街上跑动的人撞了一下,手里抱着的典籍掉落满地,撞他的人却眨眼不见了踪影。他苦笑一声,只好蹲下身子,自己拾捡。   程枭觉得自己很不适应,这样子说话都必须提高了声音才能勉强听清的热闹,想来自己看起来也是和这个大都城格格不入的。一身洗的泛白的蓝色粗布长衫,连路边小贩的穿着都不如,从清净的小地方来的,身上带着   的感觉在这人流交织的大街上都让人感到突兀。   “走吧。”   接过云柏帮他拾起的最后一本书,程枭长衫的下摆都被踩上了一个脚印,他逃避也般的匆匆离开了这人潮。   越往都城来,客栈的价钱也越贵。程枭已经找了个很僻静,看起来落魄的小客栈,但进去一问,价格还是吓了他一跳。   旁的地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程枭还是住下了,从村子里收集的钱财又少了些,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晚上的时候,借着昏黄的灯光,程枭一再的清点自己还有的盘缠,竟发现自己若是半月里找不到营生的进项,便要陷入山穷水尽的尴尬境地。   程枭看一眼自家的琴妖,没有了古树,云柏正盘腿坐在靠窗的地方,沐浴在月光下,闭着眼,不知是否像画本一般在吞吐什么日月精华。   还好家里面这位不是真的人类,既不需要为她再开一间房,也不必再负担多一个人的伙食。   程枭忽然这么想,自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云柏抬起头,看向他。素白的脸在月光的印照下,看得不是很真切,精致的五官却显得更加突出了。极黑的眸,衬得白肤如玉,难以言明的韵致,一种可以说是摄人心魄的美。   程枭微滞,道一声没什么,移开了目光。   不愧是妖。   程枭在心里面轻叹。   再转回头,云柏又以之前的那种姿态静静盘坐了。水一般难以被打扰的清明疏淡,印着眼见的一切,却又不曾真实的留下痕迹。   程枭静静看她,有些恍惚。   可以更亲密的。   独属于自己的存在,只会听自己的话,只会让自己看见,无暇的美好,强大的力量,都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现在自己走过去,毫无顾忌的揽住她的腰,把玩她的头发,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也是不会被拒绝。   可是这样的顺从却是因为无谓。   这样子的亲密只是单方面的加重自己的依赖而已,对于她,却是毫无意义的吧。   妖是怎么样的呢?   从草木,从物件里演化的精灵是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的呢?   程枭所看到的妖,简单到决绝,惘懂到无情。   连说谎都不会。   程枭摇摇头,不知道否定着什么,不再想这些,俯身去睡了。   次日,清晨。   吏部侍郎的门前就聚满了人,都是书生打扮,大多身着绮秀,戴着精致的冠。像程枭这样粗布麻衣,身量尚小,身份和年岁都明显不可及冠的一下子被无形的隔绝起来。   自持着身份,虽然不曾明面上讽刺什么,却有意无意把程枭孤立了起来。   一种来自于等级的自傲。   和程枭一般的在场还有几个人,或年轻,或年长,总是衣衫简陋的,像是程枭这样小的却是没有。   其中一个大约中年的面相看起来颇为和善,大约是觉得程枭这样的小少年经历这样的场面心里面难免难堪,他凑近了,拍拍程枭的肩。   “别看面前戴冠的许多,真正有家世的都不至于自己来到这门前去投书,投名帖自荐。便是给下面的塞了银子,下场大约和我们一样是不会被理会。”   程枭笑一下,算是承了这份好意,却是没有被安慰到。   自己这是失策了,理科举还有好一段时日,本想着先来这京城先自荐,边找着可能被赏识的机会边就近等着开科举,谁知道这都城的物价竟这么贵。而瞧着架势,日日自荐的人这么多,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东西是不会真的被翻阅,求的只是一个可能,连给塞银子都做不到的自己也是不要指望什么转机了。   程枭在心里叹气,已经开始默默思量在这偌大京城,自己可以寻到什么路子暂且谋生了。   这时,却又听旁边那个和善的中年文士道,“听说吏部侍郎好听琴音,也有人在这方面花过心思,只可惜,琴技再怎样好,也是无法和从小学习这个的伶人相比,枉费了功夫。”   程枭微怔,若有所思,琴音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体育测试后遗症,肾虚的蠢作者动一动全身痛,嘤嘤~   ☆、琴音   京城闹市的一座茶楼。   质地良好的青色长衫,绣画着山水鸟虫的白色轻薄外罩,被细致整齐的束起的长发,精致明秀的容貌。   最要命的是那一身气度,带着些许青稚,然而清明,从容,坦荡自然得举手都是风流,可说风华。   程枭仔细装扮后,竟有不逊于自己琴妖的容光。   茶楼的老板不自禁露出些许惊艳,心里面暗暗可惜,这是个心在庙堂之上的书生,便是来自己茶楼抚琴也是生活所迫。如果这样的人物当真处于风月境,只怕要扰得这京城纨绔竞相追捧。   压下自己心里这荒诞念头。老板颇为客气的请出了程枭。   一个人的成就能耐多少会反应在他的身上,茶楼老板看过这来往这许多人,看得出这小少年是经过事的,身上难得的少有少年人的轻狂拘谨。虽说人生多变故,际遇难明测,但茶楼老板做的就是迎来往送的生意,圆滑周全,此时的程枭,是让他愿意给出些属于读书人的敬重的。   第一次登台表演,程枭表面镇静,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然而盘缠告竭,又得知了吏部侍郎好琴音,喜欢来这个茶楼品茗。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在此一搏。   穿过细细雕了花的木质长廊,登台的前一瞬,深吸了一口气,程枭的手指拂过暗红的琴身,轻声道,“帮我。”   程枭从没有真的弹过琴,说是“君子无故不撤琴瑟”,但幼时贫顿,长于乡野,虽有父亲细心教导,却也不怎么拘束他的性情,除了些礼教,其实连诗文都没怎么教过他,而再之后……却也没有了再学习琴的心思与机会。   可是当程枭的手指放在琴弦上,却仿佛自己有所意识一般的流畅摆弄起来。   第一声弦动音响,便仿佛拉开了一扇门,门里的世界如雪沙丘,如钩明月,极寂寥,极宏大,门里的世界小桥流水,画扇柳巷,极精细,极秀美。   铁马冰河,昳丽美人,痴狂醉卧,寒夜独行。   程枭的手拨动着琴弦,这却不是他的琴,他的景。   一曲终罢,人像沉在琴曲中的世界一般无法自拔,程枭晃神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却好在也没有人发现。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魇住的恍惚神色,竟还有人不自禁的流下泪来。   琴妖的力量如此惑人,程枭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起身敛服而走,决心拿到钱以后便不再来这茶馆,这样的妖琴,容不得轻弹。   茶馆一日曲罢,程枭短短时日里名动京城一方。   茶馆的老板毕恭毕敬的送他出了门,那表情与其说是对可以带来利益的人的拉拢,却是冤枉他了,那是一种暗藏着狂热的崇拜,看着却要比单纯的利用甚或于轻鄙更让程枭不适,因为这弹琴的人虽然是他,但这琴音却和他没有关系。   只可惜,这样离奇的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年轻,神秘,一身风华,琴技超绝。   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程枭一一回绝。寄住的小小客栈一时因为他这个客人名气非常,这着实让程枭在不安中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名声,客栈的老板有许多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没有向他要钱。而他,也的的确确付不起客栈的费用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外面关于他的说法很多,有崇拜他的说他清高的,有嫉恨他说他做戏的。但程枭却很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穷途末路所以剑走偏锋走失败的人而已。   他想要名气,想要金钱,也存了利用妖琴的心思。可他没想到妖琴的力量这么大,要的名气过了头,只让他不安。   或许是不够有出息吧。   程枭苦笑了一下,静静抚琴。云柏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淡的样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么多,她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半分不为所动。   客栈小间的木门又被扣响了,想来又是客栈的小二要来告诉自己关于宴请的消息,程枭张张嘴,正要回绝,却听的一个有理清悦的陌生男声。   “程公子,我们家主人有请你过府一叙。”   这是找上门来了吗?   程枭皱眉,这男音虽是有理,却总觉得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果然,话音刚落,外面的人仍是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径自推开了门。一个穿着极精良,气度也很不凡的男人以一种下人姿态的谦恭和自然而然的不亢向他微伏着腰,道,“马车已在客栈外备好,请程公子随我来。”   眉眼自始至终不曾与程枭相接,简练好看的动作却不至于会令人觉得猥琐低下。   这样子的人是真正有着大富贵,好底蕴的家世才培养的出来的。程枭看着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了。   即便是众目睽睽,有着琴妖帮助的程枭也是自信可以离开的,可是这么窘困不安的留在这里,说到底却是不甘心,还期许着这么一个机会。   现在,一直藏在心里的野望的实现似乎近在咫尺,不知道是阅历不够,还是即将被这样曾高高在上的阶层接触,程枭心里的不安更加严重了。   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琴弦,明白走到这一步的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程枭深呼吸,抬手,潇洒的,宽大袖子里的手指尖渐渐停住颤抖。   “顾所愿也。”   两匹良马拉的车,车里镂空的花纹像是自然长出一般的流畅精细,相比之下,前几日在茶楼看到的纹路立刻就降了格调,车里还有这不知道什么木材自带的淡淡香气。   低调的嚣张,程枭不至于惶惑,却在这种渗入每一点细节的压迫感里的确觉得了压抑。他抬头去看,一直跟随着他的琴妖坐在他的对面,给予着他无声的,隐秘的陪伴。   程枭伸出手去抓云柏的手,没有温度的手像是伪装精良的玉石工艺品。程枭却因为这与常人迥异的微凉慢慢平复了胸腔里的躁动。 作者有话要说:  要更新一万字,才能逃离小黑屋……祝福我吧。再也不敢断更了。   ☆、宴会   马车渐渐的慢下来,然后终于停住。程枭掀开帘布向外面看,做工精细的马车随处可见。许多的男子身后跟着沉默的仆人互相寒暄,衣服是难以想象的精美,气度更是难以想象的自矜。   刷着朱漆的高大门府之上是逸王府三个大字,笔锋锋锐的简直像是所有在他之下的人都会感觉到心脏都紧绷起来的紧张和危险。   程枭忽然想起来不久前自己等在吏部侍郎的府门前不得入的时候,那个中年文士对他说的话。京城的水的确深,当时自己看那些锦衣的富家子弟的目光想来是和那些富家子弟们看眼前这些人的是一样的。   不,或许距离要更大。   毕竟那时的自己是可以和那些因财富傲气的文人们站在一起的,但这里的人,平常人家见他们一面也是极为困难的吧。   这样的关头,紧张也是无济于事了,程枭心里面是冷沉的肃穆。作为一名琴师,有云柏这样一只琴妖是不需要再思索什么的了。可程枭想要做的绝不是弹一辈子的琴,他想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才华,被肯定自己的能力。   想着,程枭下了车,他下来不久,马车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马车离开的那一刹,场面有片刻的停滞。   程枭眼尖的看到不远处,有人用余光看着自己小声的交谈。犹豫了片刻,程枭忍不住问云柏,“他们在谈论我些什么?”   云柏忠实的把自己听到的话传递给了程枭,是问那辆马车怎么只放下仆人就离开的。让人意外却也在情理的回答,让程枭低下头观察自己的衣着,来人并没有特意为程枭带华服,程枭身上泛了白的衣服恰好是那天在吏部侍郎门前穿的,虽然已是程枭最好的衣服,但在那时穿起来都会突兀的衣装,现在在这里更是格格不入。   程枭一时竟有些懊悔就这么把那天茶楼用的衣服这么还了回去。程枭知道再来一次,自己那时候还是会归还衣物,自己这么想,只是心态有些失衡。可他控制不了自己,这次和那次的自荐很不同,眼前的希望切实美丽却又同时虚幻,程枭很想要,却也是完全判断不出自己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他在意的过重了。   与会的人也值得程枭这样的在乎的。吏部侍郎,大文士,世家的公子,这是真正的上层的聚会,连富豪,家世次一点的都没有入场的资格。   刚来的时候,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现在,随着周围人的交流,聪明的程枭越发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留在这里的荒唐。   面前一道菜的价格足够程枭生活好几年,案桌一块木头的价值是数十人的自由。   等级的差距在华贵的这里的底下血淋淋的埋着,如果程枭不是一个读书人的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弄死他,而即便程枭是一个清白的读书人,在座的弄死他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甚至不一定非得是在座的,一些在座位后面侍奉的聪明些,得宠些仆人都可以肆意的伤害他。   为官的一道律令,大文士的一句话,世家公子一点的倾向,没有古琴的程枭声名狼藉,蝼蚁一样被在这个世上抹杀实在简单。   盛载着琴妖的古琴就放在程枭的手边,程枭又一次忍不住去触摸它。手却在半途中被抓住了。   是一个醉鬼,浮肿的眼下青黑一片,眼睛里的光带着让人恶心的暧昧涵义。   “琴公子?”他叫他,黏黏糊糊的语调仿佛带着腐败气息的泥淖。   这个醉鬼离程枭很近,刚才就一直不时的注视程枭。现在,仗着酒醉,居然竟在僻静少人的这边角落处公然调戏与会的客人。   这样的酒宴,醉鬼也不敢做的过了。只是紧紧的抓着程枭的手,死死盯着他,笑得意味。   “你的一首曲子真是惊动了京城,说是在那茶楼绕梁三日,在场的无人能立即回神。我开始是不信一个人的琴音会好听到这个地步,但看到公子你以后,我信了,你光是站在哪里站着,什么也不做,我就感觉要失魂了。”   说话的时候,醉鬼反复摩挲程枭的手。因为不敢做的过了,所以虽然神色下隐藏的东西让人恶心,却并没有做的真的过格。   程枭本来就没有人侍奉,衣着寒酸,坐在这里,只让人觉得是什么人故意开的玩笑,惹人欺负。醉鬼这样隐晦的骚扰更是不会受到什么人的约束指责。   程枭深吸口气,满腔的愤怒,却也知道自己的无力。一个一无所有,坐在这里都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年轻小子本来就难以得到支持。更何况长着一张好看的脸,遭受的还是这种性质的“欺负”。万一被什么人物批评了,对于那人不过是上下嘴皮相碰的事情,但对于自己,却是前途名声的彻底消除。   程枭咬咬牙,这样一句话都有可能带来杀机的场面,他本来是谨慎的想着不闹出什么动静的。但现在这样看来,此刻的自己如果不站起来,不仅是现在要被骚扰,会后更是有可能直接就被带走。   真是毫无办法。   即便是有古琴的自己,也是毫无办法的。   非常深刻的了解到了这一点。   有的人即便是一无是处却也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别人,有的人即便是可以轻易扭下别人的脖子,却也只能沉默承受。这便是特权,又强大,又扭曲。   下定了决心,要冒险站出来,腿都曲起来。程枭眼前却闪过了一道光,之后是艳红的鲜血喷洒在各处,全红了的案桌,有几滴,温热的,都粘上了程枭的脸。   程枭脑袋一片空白,之后面前这醉鬼呼痛的惨号才让他的意识恢复过来。   “礼部车守,在逸王爷宴会上对王爷的贵客无礼,其情甚恶,惩。”   冰冷的仿佛秩序的声音,程枭看过去,一个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守卫,还有在其旁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   察觉到程枭的目光,中年男子冲程枭和善的笑笑,想来就是逸王爷。   见到这样的人物,程枭本应该惶恐至极。可这个妖灵陪伴着长大的书生感受着脸上温度散去的血的粘稠。却是感觉这样的大动作,比起帮助,更像是一种示威。 作者有话要说:     ☆、索琴   这一场宴席吃的让人不舒服,因为暗流涌动,仿佛要出什么事。   果然,宴席之后,程枭被留了下来。   “年轻人,你最近在京城很出风头啊。”老王爷笑眯眯的看着程枭,坐在靠水的亭子里,随手为塘子里的鱼撒着鱼食。   老王爷态度和善,动作随意。程枭却很难放松下来,对这个刚才帮过自己的老人生出善意。   那样轻易的杀死那个叫做车守的醉鬼,车守的家人和他的利益共同者自然不敢对老王爷有妄意,但是对于程枭想来如果没有了老王爷的庇护,他就就将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而一旦老王爷稍微透露出对他的不喜,那么,其他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也会为了老王爷,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去死。   自己无力的很容易被人夺去自己的生命。   这样糟糕的事实自己刚才还在想,没想到此刻就要成为了现实。   其实当时鲜血溅在脸上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以为是琴妖动的手,知道不是的时候真是放下了心,斩杀车守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带来的后果却是程枭付不起的。   即便是拥有着琴妖,但是很多的时候自己还是很无力的。   这么真切的了解着这一点,程枭愈发疑惑老王爷的意图。   把没有锦衣的人放到穿着锦衣的人群里。把没有人侍奉的人放到有人侍奉的人群里,为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的人强行出头。这种种的行为说是对自己友善,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说是对自己有所恶意,却又难免太过郑重其事。   那模样……   程枭仔细的思考,发现老王爷做的这一切竟像是对自己有所图谋。而自己身上最可能被老王爷看中的……   程枭心里面有了预感,一只手轻轻的碰触一直随身带着的古琴的琴面,然后他听到老王爷说,“没有能力抱住的宝物随身带着简直好像带着别人家的宝物一样,不敢轻易使用,却很容易失去。与其这样辛苦的守着宝物,不如在惹祸上身,连宝物都牵连到的时候,自觉的把他给真正能镇得住的人的手里。这样,能获得实在的好处也说不一定。年轻后生,你好好想想吧。”   已经很直白的索取,来自难以想象的高位者,说的话也是有所道理。   程枭抿紧了唇,微伏下身子,说,“程枭受教,但请再给我一段时间考虑。”   老王爷笑着应允了,程枭又被送上了良马拉着的精致马车。   这时代的贵族高高在上,程枭也惊讶于自己心里的不恭敬。但这种问题他没有办法细想,只是抱着琴沉思。   他很需要一个可以展现自己的机会,或许还有谁的赏识庇护,自己也的确没有能力保住古琴,如果古琴单单就是古琴,想来刚才他就已经会交过去了。   然而古琴并不只是这么可以简单作为一个物件看待的,它里面有着琴妖,一直陪伴,一直庇护自己的琴妖。把它交出去,理智上知道这是一件应当合理的事情,但是情感上却实在难以接受。   程枭甚至不能真的认真思考把琴妖交出去的情境,只是这么想象着,都会从心底觉得难以忍受的酸涩。   程枭再一次忍不住的用自己的手去抓琴妖的手,物价一般的冰冷触感,现在却是没有办法让程枭安心的了。   自己和老王爷交谈着要交出古琴的时候,琴妖就在古琴里待着,明明白白的听了个全场。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   程枭仔细的观察着云柏脸上的神色,却不得所获,他的琴妖一如既往,美丽的脸上沙漠冰原一样空白得荒芜。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一直依赖的,不舍的,投入了感情的只是自己单方面而已。程枭的心里面滋味很不好受。   他非常用力的握着云柏的手,看着云柏的眼睛。   “你能感觉到我在握着你的手吗?你能感觉到吗?我的温度,还有其他?”   这样反复的问着,注视云柏的眼神希望和底下隐隐的绝望都让人心内不忍。   云柏也看着程枭,这个小少年看起来竟好像比初见的时候更要无助凄凉,那时支撑他的是身体里满满的恨意,这是他自己的,可以抓住的。但是现在他却把支撑住他自己的希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是不可以确定所以显得很愚蠢的事情。   云柏醒来时,记忆就是一片空白,第一次看到的人是程枭,或许是因为是他的血使自己苏醒,也在第一眼的时候,云柏就感到了他和自己之间某种奇特的联系。   不想追寻的过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那么,跟着和自己有着微妙联系的少年去他想去的地方,为他做他想做的事,照顾着他,不让他死去,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但这样的联系,这样的相处,究竟意味着什么,云柏不曾真的思考。   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看明白的,感情,欲望,人性,甚至总是要比一般的人看得清。但她又不曾真的明白,只是看,不曾触碰。深潭一样的心底,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枯竭了,泛不起一点的波纹。   如果自己有过往,那一定是很累很累的过往,所以不愿意回想,所以宁愿封闭自己。   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云柏就这么看着程枭的眼睛,平静回答。   “物件的妖灵的构成与常人有异,抱歉,我无法感受到你说的东西。”   这话只是陈述现实,可这样的情况里说出来却好像否定了什么一样。   程枭猛的把云柏的手一甩,眼眶一时间变得通红,他向后仰去,长的黑发使他的脸被覆盖在了阴影之中。   可以听到一阵竭力压抑什么一般的喘息,然后程枭仿佛从喉咙口逼出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   回到客栈,这样华贵的和面前小客栈迥异的马车停下来,程枭看到那个自己拖欠着食宿费用的客栈掌柜看自己的眼神激动得像是看着块会自己生长的金子。其他的人也都在小心打量着自己。   没有心思应付,程枭径自回了房,客栈老板只是安静注视他。阶层的不同,只是简单的去参加了个自己原本没有资格的宴会,回来的时候,客栈里的人看自己,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敬重。   红色衣服的美丽琴妖还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程枭,那坦然样子像是要理所应当的跟他到地老天荒,完全不考虑之前自己说的话是怎样的伤人心。   是啊,她没有人心,又怎么会真的懂得人心呢?   程枭进了屋,寻了个凳子就这么坐下,一直的坐着,到了天色昏暗,小二扣门来问他是不是要点上油灯,也都被他拒绝了,固执的坐在黑暗里。   这样的时候,云柏是不适合毫无反应的,大概的知道这一点,但心里面没有体贴的愿望,云柏找不到为了程枭的异常,打断自己生活习惯的理由。   她和往常一样的来到可以接触到月光的窗下,盘膝静坐。   这么做的时候,沉默得简直不像活物的程枭终于有了反应,先是手指一颤,然后像是冬眠中醒来一样,整个人慢慢的有了活泛的人气。   程枭像是想了一会,然后招来了小二,要了酒,很多酒。   从不曾这样放肆的饮酒,程枭喝他的,云柏窗下静静坐着。   和平时一般的相处,那时程枭经常因此感到安心,但现在想起那时的心境只觉得可笑。   本来只是陪伴的,本来很好的,却在陪伴里生了妄念,把自己的情感依赖寄托在了一个不会懂的妖灵身上,自己现在这样也是活该。   猛的灌进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程枭大声咳嗽,这样的动静,云柏仿佛一无所觉,一如既往。   程枭看着这样的云柏,忽然大笑起来。   是活该,真的活该。   “喂,为我谈一首琴吧。”   程枭开了口,云柏就起身,这样无条件的顺从让一个有感情的软弱人类很难不去贪心觉得可以得到的更多。   云柏第一次自己弹琴,抱着琴,像是抱着自己的半身,奇异的感觉。云柏拨动弦,清悦的一响,却让她皱了眉。停下,想了一会,云柏用精神力覆盖了琴,再次拨动,这才满意。   这次的琴和那次又不一样,像是绘着雨,烟蒙的,滂沱的,期待丰收的在这里看到喜悦希望,惧怕雷音的在这里听到残酷,非常有灵性,静静地视线,引得人看的超越这一室一屋。   比上次要更能带动人的感情,云柏停下的时候,看到程枭的恍惚神色。   “可以弹我吗?我们?”   他这么问,望天,眼神里的东西太过复杂的,看不透。   云柏没有回话,没有回话的必要,她从来不会拒绝程枭的要求。   琴声再起,这次是酷烈的火焰,悲惨的嚎叫 ,绝望,听的人想要哭泣,却忽然琴音一转,云柏出现,仿佛珍惜的拥抱,悲伤恨意的毁灭。   在之后,是佛堂的安静惬意,舒润人心。闹市的喧嚣……   一曲终于了了,程枭已经是泪流满面。把眼前的东西这么深切的看透,神奇的琴术,却不曾为什么乱过弦,把自己当作旁观者的看待一切。   程枭终于死心。   “你愿意离开我,去别的人身边吗?”   这么问着,无意外的,云柏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淡漠到无谓的坦然态度。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呢?   苦笑一声,程枭开口,“那你就去吧,我也的确不再适合留你在身边了。”   程枭话里的感情并不像是单纯迫于压力,放弃云柏,里面的内涵很深,怕是想要戒掉自己的依赖。   云柏看着他,不是很想离开,却也无所谓,最后没有说什么,这样的态度,便是不会拒绝了。   程枭又笑,他不是擅长喝酒的人,喝得已经双眼迷离,滑坐在地,也不起身,这个自律的孩子第一次放纵是因为恨意,这一次,大约却是因为难过。   “琴妖,你知道吗?我从前一直决心要当个官给父亲争光的,这在村子里实在是了不起的宏愿,我却不敢和任何人说。幼年的小伙伴每天只想着套鸟捉狗,说了他们也不会明白,而大人……”   真是醉了,程枭拉着云柏,红着脸,絮絮叨叨说了一宿,从小时候捉鱼被虫子咬了脚趾到村里上坡哪家的饭菜好吃,沉浸在记忆里的表情平静又欢喜。   云柏以为他要这么一直的讲下去,直到睡着,却没想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程枭却松开了抓着她的衣袖,仰面倒地,望着上方,语调一下子变淡。   “这些真好,所以即使是杀了所有马匪,我也不会因此有丝毫负担,因为他们该死。但是杀了他们之后,看着村子的废墟,我却发现自己没有事情要做,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其实想了好久,才恍惚想起来一直的当官的宏愿。我想继续杀下去,天下所有的马匪都死掉才好,这么想着,所以坚持的活了下来。可是……”   说到这里,程枭停下来,用手臂遮住眼睛,声音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一定要遇到你,有为什么要一直在我身边呢?即便因为你活下来,也不会开心,我好像真的要一无所有了……”   云柏安静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所有的安慰此刻都是空洞的,他要的东西自己给不了,再久的陪伴他也不会开心。   而自己,对于这样的状况,却也终究是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帝王   程枭那时看起来难过的像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一天以后,他却整整齐齐的收拾好自己,带着自己得体的上逸王府拜访了。   看不出颓然和伤心,坚强的似乎连脸部的隆廓都变得有些坚硬起来。再一次失去的少年似乎完成了某种蜕变,真正的成长起来了。   云柏以为老王爷要古琴是自己使用,没想到程枭走后不久,他就被带上马车,马车里一个青年穿着常服,清俊含笑,眉眼间却是久居上位自然带出的威仪自信。   “很高兴见到你。”青年看着云柏,含笑的眼不想在看一个物件,却像是在看一个平等的生灵,这是很让人舒服的感觉,以至于青年叫破云柏“妖灵”的身份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云柏没有理会青年的意思,事实上,一直以来,除了程枭,云柏一直不曾理会什么人。对于云柏,不存在谁拿着自己的本体,谁就是自己的主人这种荒谬概念,她跟着程枭一直只是因为她想跟,她帮着程枭也是同样的原因。   她离开程枭也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再要自己跟随,纠缠也没有意思。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从来和其他人无关。   说到底,除了程枭,其他的人,不管怎样的身份,对于云柏毫无意义。   那个青年想来不是天生的好脾气,但对于连面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显露的云柏始终轻笑宽和。   “我乃此地的君主。”   青年开口,这样过往处众人拜服的身份对于程枭却没有什么特别,而青年的态度似乎这也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只是介绍身份的自然轻巧。   “我听得国师说一曲倾城的你有所意识,拥有强大力量,所以特意请来你,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帮助。”   之后,这个年轻的君王说的还有许多,像是自己这个国家的问题,他寝宫的有趣物件,甚至一些朝堂上很有威望的臣子的争执都被他当做笑话说给云柏听。   却始终不提程枭和让程枭送来自己的手段。   这是一个很骄傲的男人,他不提不是顾忌什么,只是因为这谈笑天下里,隐隐透出的只有我才能驾驭你的傲气。这种傲气太自然坦率,并不让人厌烦。   云柏便就这么听着,不回应,也不拒绝。世俗的掌控者,这样的身份对于程枭很有压力,但对于云柏,却并不比旁人特别到哪里。这不是骄傲或是清高这类了不起的情绪,只是,到底,不曾入红尘。   青年把云柏留在了他的寝宫,漂亮,宏大,冰冷的房间,晒太阳或是晒月亮有些麻烦。   青年很忙,有时不回寝宫,回来寝宫的时间都已经很晚,但只要回来总要笑着和云柏说些什么。   青年想要使用云柏,想要利用云柏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点他不掩饰,做的也不让人讨厌。   他说自己的困难,自己的雄心,含着笑,真诚的说希望云柏能给他帮助。他说天下,他说民生与繁华,含着笑,真诚的承诺云柏走出来可以拥有的精彩。   云柏没有理会他。   房间的人来来往往,安静又迅速,不管青年来不来寝宫,总把这里打扫的干净到空荡。   云柏也不理会他们。   没有人类可以孤僻成这个样子,云柏却从来没有交流欲望,被认同的愿望一样。所有知道她的,便是程枭,都没有把这种事真的当做奇怪。   因为是妖啊,妖不懂得寂寞是非常正常的事。   可云柏并不这么觉得,她对于自己妖灵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许多的认同,但对于环绕着自己的许多人类,看待的目光也很淡漠。   隔着一个世界搬的距离。   云柏晒着太阳,吸取着阳光里面的力量,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   早上,一个好像可以看到她的,穿着奇怪,自称国师的老头子拦住了她,说了许多,严厉的,肯切的,中心思想是希望云柏帮助青年。   非常理所当然可以说是教训的语气,说到后来,得不到回应,本来的态度就恶劣起来,张口闭口就是“无知妖物”和“大义”。云柏自然也不会理会他,径自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穿过去的瞬间,云柏看到了那个老头子骇然的表情。   这样子优越感那么强烈的人物,难怪可以看到自己,青年却没在开始的时候派他和自己交涉。   这么想着的时候,青年来了,不出意料的是对那个国师无礼行径的道歉。   云柏不怎么想听,很无聊的手段,因为一昧的弱化打动不了自己,所以偶尔的安排一记猛药。云柏并不相信没有皇帝的允许,这个一直只闻其名的国师会突然和自己见面。   云柏准备走了,换个安静的地方。却听的背后的青年沉默了一会,问“你是不是在想他?”   他?   云柏反应过来青年说的是程枭,这个和自己有着神秘联系的少年,自己会是想念他的吗?   云柏自己知道不是,他对自己的确是特别的,却还没有到在乎的程度。   云柏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却好像想要等什么。   她依旧无言,径自离开。   第二天,她的左右却出现了有关程枭消息的奏折。   这真大胆,但好在云柏的确是既无野心,也对程枭没有眷恋。   既然有人把有关于程枭这个唯一令自己觉得特别的存在的消息放在自己眼前,云柏也就这么翻阅了。   程枭升官了,程枭剿匪了,程枭受伤了。   那个无助的孩子的确在旁处成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战场   对于程枭的成长的直观认识在不久以后更加深刻,云柏再一次看见了他,在因为强大的秦决心要侵占这个国家这个消息而乱糟糟的朝堂之上。   一早,那个青年的帝王就去早朝了,但这次,特别的是,他带上了云柏。   古琴被宦官抱在怀里隐蔽在角落,云柏看见了他。   少年穿着深色的官服,孱弱的好像禁不起风吹的瘦弱身架,眉眼却好像在滚热的铁汁里浸染过一般,冷质的坚硬刚毅。   云柏回忆他从前的样子,感觉竟好像两人一样,分离的时间不过一年,但少年经历得却有许多。   小小的年纪,凭着清白的身世,狠辣的拼劲,国君的爱护,过人的手段在朝堂各个派系之间周转,最终以坚定的拥君立场站在了这个国家象征着权利中心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听着就会觉得辛苦。   云柏站在众人的旁边,一身红衣,冷淡美丽到了极致的容貌,突兀得很,却没有任何人加以侧目。看得到的那个人也假装看不见的话,云柏就真的好像不存在。   本来应当肃静的殿堂因为秦的威胁充斥私语,本来应当威严的官员因为秦的威胁不可遏制的在眉眼间透露出惶惑。   程枭所在的国家繁华美好,但上层的人穿着锦绣衣衫,听着靡靡之音,下层的也早就习惯了一直和平安稳的生活,和国力强大,爱好征伐的强秦很难相抗。   云柏大约知道了那个青年的帝王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在意耐心。   身边的人如此不安,表情坚定的程枭便显得突出又违和。   无法拉拢的年轻官员,被帝王所提拔宠爱,仰仗的东西如此有力又容易失去,酷烈的行事方式很难不让人以为这是一只帝家养的用来咬人却不会有好下场的恶犬。在官场这个地方是被微妙的隔离提防着的。   立场决定的不同。   果然,在朝堂上多数主和的时候,程枭主战的立场坚定得不可动摇,而其上的青年君王也慨然“国之威,不可欺”,毅然决定了战争。   虽然身体孱弱,不通武艺,但却是兵部的人。在皇帝如此坚定主战,朝中又无人的情况下,身为拥君派的程枭上战场的面很大。   云柏看程枭,这个瘦弱的少年,程枭却自始至终不看她,好像云柏真的不存在一样,随着散朝的人流一般离开。   果然,很快的,程枭要随军的消息下来了,帝王的宠臣,国都的新秀,参军的意义似乎代表了王的决心,好的希望。但追根究底,不过是一个清白无背景的少年官将被推出来到残酷的地方去做吉祥物罢了。   “你若是想要随他去,便清响一声,我就把你寄身的古琴赐给他。”   青年坐在古琴前面,看着琴面这么说。   云柏就在他的面前,但看不见的青年却有些怀疑云柏的存在了。国师信誓旦旦的保证琴妖的存在,也的确听过茶馆一曲惊人,弹奏者却不通琴艺的市井传闻,甚至传说里的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是他的臣下,可是,一切只是说法,青年本人却从没有得到过回应……   便是妖,也实在是一个无情的妖啊……   在心里暗叹一声,青年大约也是自己每日与这古琴单方面谈心习惯了,不躁不恼,在古琴旁坐下,平心静气的和它说话,平静得真诚。   “的确是因为你得到的机会,但程枭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方也是他自己的能力,他送走你是没有办法,即便你因此对此心生怨愤,但他要去的地方生死只在旦夕,你怎么也要去看看他。”   青年一直想要自己帮他,云柏是知道的,自己却一直没有给予回应,这样的话,也许是希望程枭和她之间难明的羁绊能约束他,但他的话说的却也是没错。   云柏并不怨恨程枭,虽然一直帮助他的似乎是自己,可是,真的说起来,两人之间,真要说对不起,却是自己对不起程枭。   明明没有深刻的感情,却随性的跟随,顺从,做出这样子不负责任的事,以至于对方毫无办法依赖的是自己。   即便是离开,也是自己的态度实在让人无法挽留。   现在,依赖自己的,被自己伤到的少年要去生死难以预测的地方去了,再不去看他,在情理上说不过去。   但是……   云柏并不想去,所谓的情理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而即便在乎它,按它行动,说到底,却也是毫无作用的,无能为力的,终究无能为力。   云柏没有转身,不曾开口,深潭也似的眼似乎恒古不动波纹。   虽然希望云柏的帮助,但是一个国家的君主只是指望着鬼神之力的帮助,这种事就太过于荒谬了。青年渐渐的忙起来,表情越来越冷肃,例行的谈天也取消了,许多次,刚回到寝宫,就匆匆的睡去,来不及和云柏说一句话。   强秦的可怕是一个国家的力量,不是一两个人的努力就可以轻易改变现实的。疆外的马蹄践踏着山河,将士的怒吼声里伴着四溅的鲜血。   青年没有发话,有关于程枭的奏折就还是总放在云柏可以接触的地方。   吉祥物渐渐在军中掌握了实权,朝堂和战场的规则不同,每一点的功劳都是血汗拼来的,其中的艰难凶险可想而知。   程枭是个真正了不起的男子汉,倒不是说他这样的年轻,却同样在朝堂和疆场取得的地位,而是说他不想要见到鲜血和欺凌,那么他就用同样的刀骑马枪拼死守卫着自己的不想,而且确实做到了。   云柏幽灵一样的沉默生活在华美空旷的宫殿,周围的人沸腾着鲜血去担自己的担子,卫自己的理想,只有她停在原地,静静等着什么,而她也确实感觉到自己快要等到了。   战争从春天打到秋天,从秋天打到冬天。   战争第二年深秋的某一天,云柏觉得自己一阵心悸,她等的东西终于是等到了。于是起身,携着自己的古琴,向那塞外生死场行去。   古琴的蓦然消失一时间就被宫人注意,告知了青年。   “是么?”   青年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国师说妖漫长的岁月才化出灵智,见过的,经历的很多,开始不明白,明白的时候却已经作是平常,看的总是淡淡。因此,难以羁绊,一旦羁绊,却会倾注自己所有。   琴妖这么对程枭冷漠却独一无二的态度,青年有时以为它在意程枭,有时却又觉得它不在意。   但还好,最后,它还是为了程枭动了。   也只有程枭会让它动容吧。   虽然从不曾得到回应,但陪伴本身就是长时间的存在以至于让人产生安心错觉的东西。   青年松了口气以后,却又轻叹气。这片刻的怅然之后,却是为了这新的变故匆忙布置新的后步去了。   程枭身体本来就不好,在残酷的战场很多时候都靠着一股子狠劲拼过来,但是一次次透支身体,他却是早早就油尽灯枯。   很轻的年纪,就有了白发,惯常锁眉,惯常头痛,两眉之间被挤捏出浅浅的黑印,面色白中透青,已经带了死气,看着便让人心惊。   他卧在自己的帐中,帐子里很简单,像他的人一样,案桌,睡踏还有一只做工粗糙的琴。   程枭为将要面临的战争沉思。情况很不好,秦的兵将被更多的派遣过来,每一个都如狼似虎,野心勃勃的想要吞吃下自己的国度,而自己,这个国家的将帅却病痛缠身,说不准能不能再支撑下去了。   也许前些日子就应该放权的,可是太快也太难了。自己手里的事情都来不及处理,每一点点时间都被掰成许多份很珍惜的使用,而要面对的却是压城的秦兵,还有朝中因为利益不遗余力拖着后腿的混账们。   程枭不自禁又支起手去揉自己的眉心,但是动作做到一半他却停住了。   没有任何被惊动的动静,心却莫名心悸,程枭抬起头,果然看到了琴妖抱琴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来了。”   招呼意料之中的好友一般的问候,却是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以后。   程枭觉得喉咙口什么东西上涌一样,堵在那里,噎得人难受。   程枭一直觉得自己大约是见不到云柏了,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她不在,他九死一生的时候她不在,他再想不出能再见面的理由。   可是,现在,她来了,站在他的面前,美丽的容貌,冷淡的神情和往常一样毫无变化,这真让人觉得自己此刻所见的并非真实。   程枭又沉默了一会,终于恢复了平静,他想到了自己最近非常糟糕的身体状况。   “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他笑着问,眼睛里面却没有什么笑意的,直直看着云柏。   云柏没有出声,这样的问题是没有办法回答的,程枭也并没有真的等待云柏的回答。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翻滚着灼热的怨恨和喜悦,不止一次的想要询问对于琴妖来说自己究竟是什么,这样的冲动此刻越发强烈,却被程枭自己生生压制了下去。   不想要听真实的残酷答案。   但是,终究不甘……   “为什么就不可以呢?”他一时怒视着云柏,失声出口。眼底里无助,委屈又绝望。   云柏看着他,第一次,慢慢移开了视线。   在帝都里,云柏从青年那里知道程枭的许多信息,他的才干,他的拼命,他的成长。程枭对她来说从来不陌生,但现在,她的确因为程枭生出了陌生的情绪。   离开了这么久,程枭看自己的眼神里复杂底下还是简单的渴求,手指上带着身上唯一的饰物,是一只青铜的指环,是为了练琴带着的。   纯挚到动人的感情。面前的少年好看的容貌,坚定的眼神,出色的能力,是那种单论个人,没有办法让人生出恶感的存在。   为什么不可以呢?   云柏问自己,她对程枭没有炙热的感情,但的确是有着奇异的羁绊的,两个人默默相伴的日子很安逸,自己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和条件让这种安逸一直继续下去。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自己这么固执的要一个人下去呢?   云柏真实的困惑了,她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却也是得不出一个结论。   这好像是没有缘由的坚持,但云柏无法想象自己有人陪伴的可能。   她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安静离开,像很多次曾做过的那样,固执的好像会一直这么做下去。   留给别人一个单薄的背影,也不给自己可以的期待。   孤苦,孤绝。   事情的发生像是依照所有人的预料。   秦兵强力推进,按他们预想的一样,造成了可怕的恐慌。   程枭顽力固守,却终究按自己想的一样,身体一天天的恶化下去。   来不及怨宿,敌人的铁骑就在城下,每日只是拼了命的布置自己可以布置的。程枭和云柏相处在一个营帐里,但彼此真正注视对方的时间却少的可怜。   可是,这一天,程枭叫住了云柏。   非常难看的脸色,眼睛里面却透出这段时间来罕见的平静愉悦的光,程枭忽然请求,“为我弹一首曲子吧。”   和很久以前一样的要求,就连将要来临的离别也是和从前一样的,程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为我弹一首吧。”   他再次这么说,云柏坐下了,古琴横在了自己的膝上,手搭在古琴上,一时没有动作。   心里面奇异的预兆,这是最后了,这真的是最后了。   似乎必须要一首足够惊艳的才可以。   云柏想了很久,方才动手。   弦动音起,却是满天繁花,香气沁人,那样美丽到壮观的景象,是那天古寺的树妖最后的告别。   是有多寂寞,方才草木的性灵也渴望起红尘的陪伴。   是有多害怕寂寞,方才人类的性灵也封闭起自己的本能。   花开是温暖的希望,盛放是激情的舞蹈,把生命作为一朝春秋,所经寒霜几何,艳阳几何,终究是枯萎,也是经历以后的平淡。   云柏弄着弦,开始是为了告别的认真,再到后来,却是单纯浸在了曲子里,再想不起目的。   零碎的片段在脑袋里翻滚回旋,老式的黑白片一样缠绕着周身,自己漂浮在空中,看见人间的百态,一个女子在无数轮回里死守着心头的一点坚持,苦苦挣扎。   易子而食的可怕饥荒。   无人可信的黑暗街头。   女子的步子越来越稳,眼神却越来越空。   你要的是什么?   谁又记得你?   细碎的讥嘲声像是虫子爬动的努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越来越大,要把人包围。   云柏一口鲜血喷出来,撒在琴面上,暗红的琴面,细致的花纹,活过来一样在烛光下摇曳,又诡异,又美丽。   云柏抬眼去看,那个叫做程枭的少年已经安稳的歪着头永远睡过去了,眉眼舒展,平静自然。   云柏轻笑一声,她展开袖子,卷起程枭和古琴,走出帐子,一跃之下,便是跳上了城楼。   一直沉默的琴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过往,沁满了血色在阴暗地方腐化的过往流着黑色的汁液,而自己却原来背负的只有这过往,无处可去。   云柏没有隐蔽自己的存在,所有人都看着一个穿着红色的衣袍,容貌精致明艳得不像是人类的女子蓦然出现在这战火纷飞的城墙顶上。云柏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摆好了琴,摆好了程枭,她就开始弹琴。   烂漫的满天地的白色花朵都开始在半空中枯萎,藤蔓从地底伸出来,缠绕着人的足踝,向上到脖颈,天低得,黑得想是要倾倒,而人们只有在被埋没置顶的恐惧里窒息。   在场的不分阵营,浩大的战场,所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这仿佛来自地府深渊的琴声,所有人都拿起了刀枪,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咽喉。   摆脱不了的缠绕着自己的是命运吗?黑沉的要倾倒碾压自己的是天地吗?   毁灭,原来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注定吗?   在场的人惶恐的瞪大了眼睛,绝望的颤抖着手的把利器对准自己的咽喉,决心着这个唯一逃离这个可怕境地的方法。   魔性的琴音却忽然停住了。   高高的城墙上,穿着红色华服的云柏低下头,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维持了这个姿势一会,她抬起头,看着程枭微笑。   “呐,这就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原因了。”   一个人漂泊了很久,已经不满足相伴,非得把对方的心挖出来放在自己的心里面,非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放到对方的心里面,这个样子方才心安。   可是藏得很深的心里面全是看着就让人绝望的晦暗,怎么也送不出去了吧。   与其被拒绝了以后拖着对方一起疯狂,把一切改的面目全非,不如开始就不去期许。   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以后,好像真的就丧失了期许的能力。   被允许保留的最后希望也灭掉了。   方才发现,原来,保护色的冷漠已经刻在骨子里,最后连任性都忘记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   为程枭最后的弹奏一曲以后,云柏离开了,到无人的地方毁掉了寄身的古琴,回到了白色空荡的系统世界。   妖灵的力量强大可怕的惊人,强秦的攻势应该会停止一段时间,直到弄清楚自己的威胁性。再之后的事情,云柏没有再管的愿望。   程枭原来的命运是孤单死去,改变以后的命运也不过死的时候有人陪,很简单的任务,只是云柏失去了记忆,好在最后也算是完成。   【是否进行积分核算?】   机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云柏却因为这声音笑了。   “呐,系统,升级以后这么有人情味,从前从来是催赶着自己去干活的呢,”云柏微笑着说,语气亲昵松快的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眸色却沉沉,“这次为什么没有在任务完成的第一时间把我召回,而是等到我自己脱离?”   【是否进行积分核算?】   系统没有理会云柏的话,再一次重复了问题。   从来就是这样啊,不会动怒,不会遗憾,因为是智能,所以摒弃了所有的情绪,为了一个目的一直的既不欢喜也不迷茫的走下去,也要求着别人这样……   “将所有的积分点兑换为精神力扩展,直接进行下一个任务。”   云柏不再对这样的系统说什么,干净简利的说出自己的要求以后,一阵熟悉的疼痛漫卷了作为精神体的自己每一个细碎的部位,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外力生生拉扯着一般的疼痛,云柏的身体像是老旧电视里信号不好时出现的错位一般,身体不同的部位生生变成长度不等的线条。   末世任务以后的积分暴长,50积分一个孩子的性命,云柏救了几百,积累的积分有几十万,现世所用积分和此次的抵消,整整几十万积分换购的精神力扩展是一个可怕的强度。   没有了肉体,只剩下精神体在这个世界上的云柏很可能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精神力崩溃,彻底消失。但好在云柏从前想着回家,精神力的增长是十数个轮回里一日日艰苦坚持的锻炼练就的,精神力的分量即便应对这种局面有些危险,但是纯度却是可以保证的。   身体被撕裂又被生生揉合在一起的疼痛,麻痒。这样可怕的感觉下,即使是几次濒临死亡的边缘,云柏也来不及回忆从前或是感慨什么再振作。全部的精力对抗着这非人的感官,死死守着某处最后的那一丝的意识不破灭。当云柏真正摆脱灭亡危机,真正可以思考什么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即将进行新的任务,请协调员做好准备。】   连劫后余生暗喜的时间也不会给,系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的是非常冰冷的智能啊。   就连从前用的手机软件都会在手机长时间的被使用以后,卖萌的表示“主人,您的眼睛现在太疲劳了,为了让美丽的它闪亮闪亮,请休息一会吧”之类的东西,系统这存在却好像把自己当做廉价的消耗品一样,完全没有可持续使用的打算。   云柏笑了笑,面前出现了一个漩涡一般的黑色孔洞,她抬脚踏了进去。   在她走后,白色的空间立刻分解,重新归于淡蓝色的数据波,来回穿梭。   云柏没有她以为的那样那么不被系统在意,相反,可以说云柏是系统工作,存在的基础,系统每时每刻都在细致的观察她,分析她。   每一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但是只能融入本世界存在的生物的精神力这一点是共通的。所以世界调弦员只有那个世界存在的生物才可以担当,外界的力量不管多么强大,如果不想毁掉这个世界,就无法直接插手。   然而,一个规则紊乱的世界随时会崩塌,影响其他的世界,可能造成一些可怕的后果。于是就好像猴子可以使用木棍勾出深沟里的物件一样,一些非常强大的存在也会使用工具来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系统因此而产生。   大能造出的以极度理性的方式思考,会采用各种手段来消除规则冲突厉害的情况,类似于人工智能一般的存在。   云柏所使用或者是被使用的系统显然就是这样的东西,说不准到底是怎样的原理,这类东西是会自己慢慢成长的,云柏拥有的这只,不幸的,正处于幼生期,非常弱小惘懂的阶段。   他还不会全面细致的考虑到协调者的心理这种细腻难言的东西,他以自己的标准来对待协调者,只知道收集离散的精神体,通过重生的诱惑,要求协调者一再的为他解决问题,却不明白所谓的度在哪里,协调者们想要的更深层的是什么。   云柏是系统负责的第一个协调者,这只幼生期的系统每次只负责一个精神体,他一直默默的观察云柏,记录云柏,预备着通过了解云柏的行为方式调整对一般类精神体应采用的手段。   被创造出来的开始就了解的基础信息里面,没有系统一开始就可以成功饲养一只协调者的。云柏上次在现世所经历的东西,这次消除记忆的任务里的表现,系统从普通人类女性的数据分析来看,都显示似乎她已经要“坏掉”,不能使用了。   那么,现在,是否是应该无论“放生”还是抹除的处理掉这个叫云柏的人类精神体呢?   淡蓝色的数据流窜的更快了,系统得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   云柏处理规则冲突的成功率一直很高,而且脱离了肉体,不能凭借体内的激素或者细胞活性来判断目标人类此刻的情绪。幼生期的系统对于云柏快要“报废”这样的消息是完全靠着最基础的信息对照云柏此刻情况做出分析的。   但是一直对云柏的观察里,显示这样的方法并不可靠。信息库里也有明确的人类的行动可预测性永远达不到理想数据这样的指示。   所以,还是再继续观察吧。即便是最后真的报废了,造成了不必要的资源浪费,也可以通过观察人类云柏的崩溃得到了人类精神体承受能力的更详尽信息。   这么思考着,系统放弃了对云柏的处理。也忽略了来自于自己感性直觉的微妙不安。   一个人类的精神体而已,即使不稳定,想来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外域   雨,下得很大,要淹没世界一般的气势,所见的一切都朦胧模糊起来。   许门坐在悬浮车里看外面,看不明晰的世界很容易让人生出茫然的软弱感情。   这个世界自从上上个世纪受到外形病毒的侵蚀以后,就分成城里和外域两个区域,城里居住的是觉醒了“灵能”的居民,外域生存的只有没有能力的弃民。城里到处是美貌英俊,顺从贴心的机器管家,外域到处是相貌可陋,以人为食的变异基因兽。   而这辆车,正是城里开往外域的。   嘟——   提醒的机械音响起来,许门背负着行囊下了车。   入目的是一片钢铁的荒林,冲天的大厦像是一条僵死的石蛇一般倾倒在地上,没有照明的灯光,没有一丝的人声。   这是神弃之地,这是外域。   呐,这就是里面的人用那么惊恐的神情谈论的外域啊。   许门四下张望着,一双细长睡凤眼把大半个眼帘盖住,眼角微微上勾的弧度,便是什么情绪都不带,也总让人觉得一种漫不经心的骄傲。   左耳上一个银色的耳钉在昏暗里随着他的动作时而闪烁。   年纪又轻,脸也精致,白皙得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穿着修身的黑色作战服,却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图新鲜来看景的公子哥。   但是散漫一般的表象下,许门已经通过智脑扫描了周围的环境,作战服底下的肌肉微微紧绷着,随时准备着攻击或者逃命。   外域并不是完全的荒域,人类是最会贪婪索取资源的生物,同时生活在能量罩和钢铁城墙保护起来的地方毕竟是无奈之举,向外扩展的野心从来没有停止。每年都会有大量的赏金猎人来到荒域猎取变异兽,越是危险,越是机遇,他们到荒凉的地方寻找可怕的变异兽,砍下它们的角,抽取它们的血,剥下它们的皮毛,或者只是安静的观察。   科研的素材,珍贵的美食,地位象征的服饰,直观的新资料。总有人愿意花费高价换取这些对他们而言有用的东西。   于是,这完全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也有着颇为热闹的小型固定市场。   确定了自己身处的地方没有威胁,许门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左耳的耳钉。   虽然看起来朴素,只是简单的饰物,但许门在外域这种时刻都在异兽口边上行走的地方带着个无用的简单饰物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个银色耳钉是内城最新的智脑,不但功能强大,还带有罕见的空间收纳功能。   在许门的敲击下,一辆纯黑色滑板悬空出现在许门的脚边。踏上浮板,命令悬浮车自动返航,许门向最近的人类聚居地行去。   虽然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有把悬浮车直接降到聚集地的附近,但彼此之间相隔的也是很近的距离。但是,即使如此,许门在行进的途中还是遇到了异兽的袭击。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身体的颜色给了它很好的伪装。本来就是冷血的节肢动物,这只异兽大约也是变异方向的问题,速度极快,庞大的身体却可以在快速的行进里不发出一点的声音。   当许门的智脑提醒他这只怪物的存在的时候,许门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它。而这样的速度,许门毫不怀疑自己有一点的犹豫,就会滚到它的肚子里面近距离的欣赏它的内脏。   许门的确没有犹豫,他第一时间抽出腿部的声波枪向着蜘蛛攻击,这是一种看起来有点可笑的武器,枪管的管口处突然增加口径,看上去好像是个喇叭,如果再被刷上明丽的颜色,一定就是一把活脱脱的儿童玩具枪。   但是,这把枪的威力却很惊人,它发出的压力波可以透过几十厘米的铁墙对墙另一边的物体给予打击。对抗蜘蛛这种外壳坚硬,里面却连肌肉都没有的生物再合适不过。   蜘蛛的行动似乎顿了一下,许门还没有来得及射出第二枪,它却忽然消失在了黑暗里。   蜘蛛,即便是变异过的也是没有发声系统的,没有办法根据受伤时会发出的叫声确定它可能的位置。   许门打开了夜视的红外线扫描。   找到了!是在……   妈蛋!   许门不禁骂了一声,几乎在发现蜘蛛的一刹那,这只受伤的大家伙就跳起来,用比之前更迅疾的速度挥舞着前螯袭击许门,同时腹部喷出了无数的白色细丝。   根本没有给许门反应的时间,白色的细丝已经罩了下来,遮蔽住视线。好在红外线的扫描可以追踪蜘蛛的行踪。   太快了,这么近的距离,许门也只能预判蜘蛛下一刻的落点而开枪。手扣动扳机的同时,许门下了开启浮板的防护罩的命令。   下一瞬,白色的细丝落在距离许门不过一拳的头顶,上面具有毒性的粘液在防护罩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而许门终于听到了外面重物坠地的声音。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以许门的胜利告终了,失败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许门却有一种运动了很久以后的脱力感。真是不敢想象如果那时自己的枪出的慢了,或者是指令下的慢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种追求速度的单人飞行工具经不住蜘蛛的直面进攻,而后者,自己大约会被腐蚀得只剩下白骨,然后尸体化成的汁液会被这只大蜘蛛当做一顿美味的餐点。   真够恶心的。   可这就是外域。   没人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赤/裸/裸的残忍。   许门在原地歇一会,平静下起伏强烈的心跳,然后笑起来,过于精致美丽以至于让人不自觉与文弱阴柔联系起来的脸在这种野性嗜血的笑容里显出一种富有侵略性的魅力。   这真可爱。   生或死,强与弱,明明白白。   他驱动浮板来到巨大蜘蛛的身边,戴上特别的手套,开始细致处理自己的战利品,这是一只黑毒蛛,在变异兽的危险评级里评为D级,是绝对不会被建议新手单独猎杀的存在。但是,也有着很丰厚的价值。   许门小心的摘取它的腺体,忍不住轻快的吹起了口哨。   虽然很危险,但是这一只大家伙无疑可以解决掉许门一个月的食宿。难怪别人总是评价猎人是只要不死,就可以过着国王般的日子。   许门这么想着,手下的动作不停,防护罩始终开着,枪别在大腿的外侧,抬手可以拿到。 作者有话要说:     ☆、黄雀   “这位先生,请你帮帮我好吗?我的朋友刚刚解决掉了一只黑蛛,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卖掉它。你知道的,据说,外域的市场……”穿着战斗服的漂亮姑娘轻轻咬着唇,微皱着眉头,很为难的样子,好像只是很老实的描述一个坏透的东西都对她是一件负担。   她努力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表达,“……不太好。”   不太好?   许门几乎要笑起来了。   外域的市场不太好?   这世界上真是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欺诈,强迫,人口买卖,皮肉交易。只要你没有把谋害死的身体扔在街道的中间,你对于外域的市场来说就是老实的,守规矩的。如果你还有人们想要的好货,那么就要连受人喜欢这个定语也可以给你加上了。没人在乎你的货物是从异兽身上还是人类身上拔下来的。   因为你的枪如果不够快,装备不够好,今天你摊子上的东西明天可能就在别人的身上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货色,只要利益足够,什么手段都会用。外域的市场真的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市场。   “好啊,我帮你。”许门笑眯眯的这么回答着,友善的不行,目光却在姑娘奶油色的皮肤和修长的大腿上打转。   漂亮的脸,好听的声音,下流的眼神。   姑娘的脸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一下,却是更招惹别人的目光。   “那么麻烦你了。”   像是刚来到外域这种地方,一直长在四季恒温,讲究礼仪的内城,只在试炼的时候象征性见见血光的教板学生仔。好容易鼓足勇气找别人求助的少女不是很好的伪装着看不到许门的眼神含义,言语有礼,语气里却不由的有些生硬。   真是又骄傲又脆弱,想让人狠狠欺负 ,看着她哭泣样子的可爱羊羔啊。   微微眯起眼,这么感叹着,许门看起来更高兴了。   姑娘带着许门在市集的小巷子里面转来转去,越走越偏,许门在外域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各个市集也有所了解,但姑娘带他走的很多地方居然他没有见过,甚至越走没见过的地方越多,越偏僻,越陌生,姑娘的表情也改变了,原来的纯洁无错慢慢变成了无表情的冷肃。   这时,再看不出有问题的就是傻子,许门的眼睛看起来却更亮了。   果然,在又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许门看到了一群早就埋伏在那里,手里面拿着枪的人。   而另一些人从后面隐秘的角落,巷子里面钻出来,同样的,手里面拿着枪。   “啊哦,”许门怪叫一声,“被包围了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般,还是那张笑眯眯的脸,左耳的银色耳钉随着他的动作忽闪着光芒。   这异于常人的表现让他一时间被所有的枪指住了脑袋。他配合的闭嘴,举起双手,轻易地做出一副妥协不设防的样子。却让在场的人更加警惕起来。   这是外域,每一个人都富有攻击性,就算是真的到了绝境,也要生生咬下敌人的一块肉,从不存在投降。   “把他的枪收过来。”   一个体型魁梧的中年男子这么沉声的命令那个穿作战服的姑娘,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团体的头。   那个开始时兔子一般无害可人的姑娘现在毫不留情的把枪抵在了许门的脑门,动作利落得让人毫不怀疑一旦许门有一点的妄动,她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许门顺从的交出了自己的枪。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的动作,准备着扣下扳机,然而枪被姑娘拿走,再被一边的人迅速收走,整个过程许门都没有抵抗。   在场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这个装备不错,面嫩得一看就是新手的年轻人到底在发什么病,但现在,无论他是否会后悔,一切都不可改变,他将会成为他们今天,明天丰美的晚餐。   用枪抵着许门的姑娘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她扣下了自己的扳机。   外域从没有投降者,因为他们从不被需要。   软弱即是原罪。   彭的一声响,姑娘动作的那一刹那,一直顺从的许门却动了,他猛地后仰,躲过迎面而来的子弹,动作迅速的不像是人类。   一旁的劫匪们虽然放松了一些,但还在注视着这个方向,下一瞬无数的子弹就向着他倾泄而来,四面八方都有,密集得让人根本来不及躲避。   这无数的子弹却射在了许门身边忽然出现的防护罩上,泛起水一般的波纹。下一瞬,许门就消失在了原地。   md.   劫匪的头子在心里面暗骂一声,知道自己是看走眼了。以为是肥羊的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   他们一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团队,比起去猎杀可怕的异兽,更愿意在市场里凭借群体的优势猎杀单独行动的猎人。装备很一般,固体的子弹枪,只有几个在团队里有地位的才有高级一点的枪械。这个劣势现在让他们惹不起有能力的猎人。他们也注意不会招惹这种人,可是,现在,明显的,自己不愿意惹事,却被别人看中了。   劫匪头子立刻的背靠枪,抽出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声波枪,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敌人,一边大声的冲着自己的手下喊。   “都小心着,我们……”   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后面的半句话,劫匪头子没有说出来,而也再没有了说出的机会。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切开了他的喉咙,声带被割断,艳红的血喷出来的瞬间像是盛开的大红花朵。   劫匪头子震惊的看着一边割断了他脖子的,他信任的手下,想不出他背叛的理由。   瞳孔渐渐涣散,手下熟悉的,具有欺骗性的老实脸庞却映在了他的眼睛里。   “喂,你抢走我的猎物了。”   墙头上一个青年从墙的另一面跃出来,左耳的银色耳钉闪着光,细长的睡凤眼,正是许门。   他右手还拿着声波枪,证明他所言非虚,刚才如果不是老实脸的男人先下手,这个把自己的后背贴在墙上就以为安全的愚蠢男人就已经被墙后的许门杀死了。   出其不意杀死自己首领的男人并没有理会许门,他身形一阵模糊,居然身体拔高,容貌,衣着也变得完全不同。做出这匪夷所思异象的男人一边开枪射击,一边向着智脑下命令。快的几乎是立即,几个穿着精良作战服的男人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出来。   会变形的男人和新出现的人作战服虽然有细微的不同,但款式却是相同的,昭示着他们一队的身份。   这样小小的地方,居然藏了螳螂和黄雀一波又一波,真是难以想象。   无论是作战经验,身体素质,还是武器装备,劫匪们和后来的捕食者都完全无法相比,战局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被抢走了领头这个猎物,剩下的杂碎许门没有兴趣,他蹲在墙头看下面的战斗,偶尔开枪对那些不长眼攻击他的还击。   不一会,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   虽然不是很愿意承认,但是果然单个的作战力和群体的无法相比。   如果是自己,想要解决掉这群人,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一定需要潜伏,布局和游击,还要冒着一定受伤的可能。面前这些人却可以说是很轻松的就解决了敌人们。   不过,虽然如此,还是更喜欢一个人行动啊,这样的合作偶尔为之就好了。   许门跳下墙头,冲会变形的那个男人伸出手,笑眯眯的,“诚惠,3000币。”   会变形的男人身材高瘦,眉眼坚毅,眼下一道细细的疤,神色总显得有一些阴郁。   对于许门这种干净利落划开关系,纯交易的态度,他也很干脆的通过光脑给许门转了账。   男人的名字叫做曾碓,是一个会变形的能力者,也是这个猎人小队的队长。   虽然一般来说,猎人的工作就是猎杀异兽,但是偶尔也会接其他一些工作。比如说现在这场面,就是曾碓接到一个弟兄被人骗杀的男人的委托来除掉这个劫匪团伙的。   而许门,则是因为这一身散漫傲娇态度很像不懂事的外域新人而被临时雇佣的诱饵。   大约是对许门的表现满意,有些赏识,曾碓转完账以后对许门发出了邀请,“你很不错,要不要下次和我们要一起活动?”   “我可不要和一个心软的团队一起作战。”   出人意料的,许门拒绝了。说着 ,用下巴指了指一边伏在地上,还有着生命的女人。正是开始的时候领着许门来到这陷阱里面擅长演戏的姑娘。   这话说的真是恶劣,姑娘看着曾碓看自己的眼神都起了变化,像是动了杀意。   “请不要杀死我。”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的姑娘哀戚的叫起来,撑起身子,看着许门的眼,眼睛又是惶恐又是强撑的坚定,配着好看的容貌,真是惹人怜惜。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能力者。生活在外域这种地方,一个不是能力者的普通人想要活下去太难。我只是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肉体给那些还不如自己的人而已。如果冒犯到您,请不要在意,杀死一个普通人对于您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吧。”   这话说的真是……   许门看到在场的人大都露出赞同的软化眼神。   许门笑起来,他走近女人身边,伸出手拉起她的头发,把她拉向自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许门用手指轻轻摩挲姑娘的脸庞,压低的声音暧昧性感。   “不想出卖自己给不值的人,那么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姑娘抬起眼来看着许门,眼睛里似乎是迷惑,却又慢慢现出一种痴狂来。   不得不说,虽然很可能是伪装,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对着一个男人露出这样模样是很会让那个男人心软心动的。   姑娘轻启唇,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脖子就被许门割断了。   复制刚才曾碓的手法。杀死一个手无兵刃的女人,在其他人默许放过她的时候。   在场的人说在意女人性命的没有,可许门这样的行为却是好像挑衅。   曾碓带的小队里的人看许门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而曾碓也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许门,搞不懂许门做出这样举动的原因。难道他是想要一个人挑战一个队吗?这个疯子。不过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女人而已,除了演艺以外,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了。   气氛变得僵硬。不想因为和自己利益完全没有干系的荒谬理由来无谓拼杀。曾碓率先开了口,打破僵局。   “那么,就此别过了。”   彼此转身,离开。   看着地图里象征着曾碓一队的红点越走越远,许门一直紧绷着肌肉终于放松下了。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点也不适合战斗。作战服里面的身体有被异兽攻击到而制造出来的可怕伤口,因为一直使用止血绷带和气味消除剂才没有让对血腥味敏感的其他猎人发现。   这样子严峻的身体情况完全不适合去赚外快,去和别人发生冲突。   可是怎么办呢?   许门轻轻地笑起来。   就是不喜欢听到无能力者和能力者不能相比的这种话啊。   身体越痛,许门的腰板却挺得更直,这个残忍的世界容不得软弱,一点点的示弱换来的都不会是同情而是冰冷的掠夺。   “呐,漂亮医生,我又来了哦。”   许门走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里面,走到一间半旧的家居房子面前,拉开了房门。   里面有半裸着上身的大汉在扎着绷带,证明许门所言,这里虽然看起来是个住宅,但的确是医馆没错。   “许门来了啊,”正在帮着大汉包扎的女孩抬起头,笑笑,熟稔的和许门打着招呼。然后,低下头,接着自己的工作,看都不看许门,说“老板在里面,快去见她吧,你这次出去了这么久,老板一定想你了。”   对着非常熟悉的人才有的表现,因为许门的确是这里的常客,不知道从哪里和这家医馆的老板认识的,每次狩猎回来都会来这医馆拜访,据说可能和医馆的老板是恋人的关系。   这样子的传闻……   传闻的男主角嗤笑一声。   这世界上谁都好,香软可爱的女孩子,不管本质怎样,作为情人的关系,都是可以的。只有她,完全提不起一点的兴致啊。   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死人的吧。   很熟悉的穿过回廊,来到一扇木门前,推开。   里面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子正在认真的阅读着书籍,对于这个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客人没有一点的反应。   习惯了对方的这个样子,许门也不着急,随意的拖过一个凳子,在柜子里翻出一袋饼干,倒了茶水,边吃边等。   等了一会,对方看完了,方才放下书,抬眼看向许门。   一双眼睛又冷又沉,死寂得的确不像是活人。   ☆、治疗   “啧,云医生,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活泛气啊。”   每次看到这双眼睛,心里面都会不爽的厉害啊。   不耐的撇撇嘴,无理发言,许门在面前这个人面前倒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不满。   因为反正对方也不会在意。   的确,被叫做云医生的云柏完全没有对许门的恶劣态度做任何的评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虽然是“看”,但因为过于的没有波澜,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被无生命的东西摄影着又或者是被当做了死物一样。   许门的心情更加焦躁,却没有说什么。   喜欢和不喜欢,到底是好好的才有闲心去思考的事情。   他起身,脱下自己的外套,里面是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一层层的解开,里面的情况让人触目惊心,已经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势,血肉模糊,血液把里面的纱布已经完全浸透。   腐蚀后自己割掉了具有毒性的部分……   判断着伤势的来源,云柏右手微微的泛起了白色的光,蒙蒙的一层,柔和的看着就会让人感到舒服。   她把手虚贴在许门的身上,光好像有所意识一般贴在了许门的伤口。许门觉得伤口有些发痒,麻麻的,比疼痛要更加难以让人忍耐。   细胞迅速增殖,表皮重新构成,严重的让人怀疑带着它的人怎么可以好好的直立的伤势在这白光里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好转。   神迹一般的景象。   每一次看到都会让人忍不住从心里面感到惊叹。   新生的皮肉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和周围的正常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许门在摆脱了难以忍受的麻痒以后感到了身体深处产生的疲惫。   能力者所可以做到的事情用大灾难以前的眼光去看都不可思议,即便是现在也有许多无法解释。但是不管是何种的能力都不是凭空生出来,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像是云柏此刻对许门使用的治愈能力就是刺激许门本身的潜能做到。在伤势好得七七八八的同时,许门也感到了手脚无力的虚弱。   治好了许门,云柏就站起来,自顾的去看书,面色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差别。   能力者的能力大多依靠着精神力,做到这种程度而没有什么损耗,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精神力究竟庞大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许门半瘫在座位上,看着云柏,忍耐和虚弱让他背后浸满了汗。休息了一会,恢复一些气力,许门起身,向着连接着这间屋子的里屋走去。里屋里面和平常一样准备了补充糖分的甜食和补充体能的营养液,先享用一些美味的甜食,然后好好冲个澡,出来喝了营养液,再在松软舒适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再调养三四天,又可以生龙活虎的去狙杀异兽了。   真是细致体贴到不行的服务。   医药和武器在外域永远不会过时,只要有能力守住它们的人在外域的生活都会过的相当不错。在这个地方,许门可以享受的是极其优越的生活条件,神迹一般的医疗服务还有可以放心安睡的安全。   这是任何一点,外域的人都会为之疯狂的东西。而许门享用它们却没有花费一点的代价。   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地方啊。   许门在浴室里冲着澡,微热的水温要带走所有疲惫一般的舒适,他擦干玻璃镜子上的蒸汽,镜子里面的人因为虚弱面色微微泛白,微勾眼角,似笑非笑,好看的皮相,比例良好的肌肉分布看起来让人舒服而有爆发力。   真特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白脸。   许门讥讽的笑,对着自己露出恶意的表情。   许门和云柏的相识非常糟糕。   那时许门惹上了一个厉害的大家伙,好容易使用手段从它身边逃开,却也遍体鳞伤,横倒在废墟里面,体力迅速流失,到了如果没有转机就只能被狩猎的人或者异兽捡尸体的边缘境地。然后,快要死掉的许门看到了云柏,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的裙子,漫步在荒境里,步履从容,突兀得像是个幻想或是疯子。   但是幻想也好,疯子也好,对于当时没有选择的许门都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于是许门没有犹豫的扑上前去挟持云柏,再然后……就被打晕了带到了这个医馆里面治疗。之后获得了长期免费疗伤和居住的权利。   老实说,虽然是被救了性命,但是对于许门来说却是没有任何感恩之心的,甚至有可能,他会毫不犹豫的绞断云柏的脖子。   外域不存在馈赠,有的只有利益的索取与提防。   外域的医生很少,虽然是暴利,但是他们的死亡率却相当的高。一是他们很容易赚钱却很少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所得,另一个理由却是医生这种职业总是知道的太多。   身体是比起言语过于不机灵的存在,容易出问题,还不会说谎。这非常的让人苦恼。   像是许门,他就很苦恼,苦恼自己的身体,这个普通人的身体。   是的,许门虽然总像个强大的战斗疯子一样生活,但是剥夺了武器,智力和那股子疯劲以后,他所有的能力并不比那个乞求着别人放过自己的女骗子强大到那里去。   这真是危险,对于异兽,更对于人类。   虽然从种族来说都是人类没有错,但是能力者和无能力者之间却有着比种族的划分更加根深蒂固的隔膜。无能力者在大多数能力者的眼里面都完全是另一种生物,更低等的生物。   一旦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泄露出来,许门保证除了自己可以应付的觊觎自己装备的鬣狗们会蜂拥赶来以外,另一些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存在也会因为“不顺眼”和“有趣”这种理由试图杀死自己。   太了解了,能力者骨子里面那固执自大到让人厌恶的骄傲。   啧。   厌恶的轻嗤一声,许门擦干自己以后,出去拿起营养液喝掉,下一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倒在柔软床铺的怀抱里,他走出里间,到外面拉了个椅子,一直拉到云柏的面前,倒坐,仔细的盯着云柏。   真是纤细的脖颈,好像可以轻易拧断的样子,真是可惜啊,它的主人却可以轻易地打晕自己,所以自己就算很努力也不能听到它断裂时的美妙声音啊。   在自己强大的救命恩人,既不知感恩,也不知死活的想着这样的念头,许门忽然把头凑了过去,搁在云柏的书页上,呼吸可闻的距离,看得到睫毛轻轻抖动的细碎动作。   “呐,云死人,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很久了。”   笑眯眯的这么说着,言语放肆无礼,衬着许门恶质好看的笑容,幽暗闪烁的眼却更像是一种调情。   “那么我要不要满足你呢?”   许门靠的更近,唇瓣几乎要贴上的近。   云柏终于有了动作,她合上了书,页面宽大的书合起来把许门整个脸都盖了起来,许门看不到一点的光线   。   唔。   刚要挣扎,许门听到云柏的声音。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吗?   许门安静下来。   付出代价的时候还没有到吗?   外域没有馈赠,活下来的保证这样昂贵的货物要什么代价才可以交换呢?   许门在书页下轻笑,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合作   云柏的手段惊人,许门几日之后就又装备好自己去猎杀异兽了。   能力者的体能,恢复能力都异于常人,而外域从来也不缺疯子,倒是没人会对此起疑。   所以,当曾碓在外域猎场上再次看到许门的时候,也只是觉得这小子有够拼而已。   相遇的时候,曾碓和许门都伏在沙地里面,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就连身体自带的热量都在装备的作用下被掩盖起来。离他们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之内,一只棘头环节蠕虫正在缓慢的蠕动着,这一块的外域多沙地,生活的有许多这种没有骨头的生物,而为了适应这种干燥环境,这只蠕虫的体表覆盖着坚硬的外骨骼。   沙甲虫,危险评级是B。异兽的评级每一个级别的差别往往是好几条的人命。曾碓和他的下属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冒险的,原本已经打算避让。可此刻看到许门,曾碓的心却不禁又有些活泛。   沙甲虫是公认的B级异兽里的最笨。行动缓慢,感知迟钝,看上一个猎物很容易就会牟着劲对付他一个,让自己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偏偏还不是群居。当初许门遇上黑蛛,险些就在无声无息中被杀死,可现在,对象换成了沙甲虫,离它如此近的地方埋伏了这么一大波猎人,它却还在悠闲漫步,警惕性之差可见一般。   沙甲虫危险度高主要在于它的外甲坚硬,力气极大,在异兽袭击聚集地的时候十分令人头疼。但如果是在这样空旷的野外相遇,有灵敏的猎人拉住沙甲虫的仇恨,身为一只B级异兽被一群等级不高的猎人活活磨死这种事情对于沙甲虫来说,并不罕见。   而许门,似乎就是这个拉仇恨的好人选。   外域是一个人情淡薄的地方,然而,利益至上。情报的沟通显然也属于利益中的一种,所以,在外域活跃的许门无论他是否喜欢,他的一些基本资料是被外域所有像样的猎人所了解的。   许门,来历未知,能力未知,喜欢独行,装备良好,恢复能力强,最经常捕猎的异兽类型是灵敏型的。   回顾着许门的资料,曾碓对不远处的许门通过光脑发出了请求合作的简讯。   许门的身体是一个普通人,最经常捕猎灵敏型异兽更多的原因是这种异兽的防御能力一般比较低。但许门同时是一个战斗疯子,面对捕猎B级异兽这种诱惑,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曾碓的请求。   这个疯子从不觉得自己会死,同时也完全不在意别人的死活。这样一来,这世界上再没有对他来说不可以尝试的事情了。   合作达成的瞬间,许门就弹射而出,固体的子弹倾泻而出,快速的循着许门的动作几乎连成一道弧线,明亮的火光和巨大的响动引起了沙甲虫的注意。它愤怒的向着许门的方向冲击。沙甲虫的动作缓慢,这是参照一般异兽来说的。在外域,真正一无是处的生物早就被淘汰了。事实上,沙甲虫的捕食方式是埋伏。和沙土很相似的外甲,很低的体温,沙甲虫会伏在地下很久,等到猎物靠近,弹射而起,一次捕获。   沙甲虫的弹跳力惊人,它张合巨大的口器,可以看见一圈圈锋锐的牙齿,转眼之间就来到了许门的面前。生死一瞬的惊险时刻,许门却哈哈大笑着掏出声波枪向着沙甲虫的口器扣下扳机。   外域需要不怕死,可是只知道不怕死的人只会是炮灰。许门身为一个非能力者,在外域一直活着并小有名气不可能只是靠着那股子疯劲和云柏的补充治疗。他对外域生物的特性都非常了解而且精于计算。他觉得此时的沙甲虫不会攻击到自己所以就开枪,完全视近在咫尺的利齿为无物。   而事实也的确证明许门的猜测是正确的。沙甲虫的外甲坚固,使沙甲虫好像台没有漏洞的铁甲车。但毕竟是生物,大自然的规律也允许不了它的完美。沙甲虫的口器和排泄口是它暴露在外界的弱点。刚才的固体子弹只能算是个招呼,许门这才算成功的攻击到了沙甲虫。沙甲虫发出可怕的一声哀鸣,攻势一颓,巨大的身子猛然落下,砸在沙地上,惊起一地飞沙。   许门的举动太快,曾碓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到这个大家伙落下,曾碓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许门是确实拉住沙甲虫的仇恨了。他立刻对队里的下属也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于是,在沙甲虫打算再一次跳起的时候,它发现了自己陷入了一片流沙之中。而一股强劲的水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袭来,撞击在沙甲虫的脑袋上。这样子的手段根本算不上攻击,却让沙甲虫烦闷不已。沙甲虫天性喜欢干燥,身上沾上了水,对它来说就好像常人的身上沾上了尿液一般无法忍受。从几厘米的无害蠕虫进化而来的沙甲虫,进化方向明显不是脑域。在它的理解里,这些流沙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水都是眼前这个会飞的小家伙带来的。它的尾巴一甩,漫天的飞沙扬起,许门的左右顿时黄蒙蒙的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许门立刻上行,并调动红外线监控,可沙甲虫的体温本来就极低,白天的砂砾带着阳光的温度漫天遍野。这种时候,即使许门的装备优良,让他在瞬间找到移动的沙甲虫的位置也有些难为人了。   许门的脸色凝重起来。虽然最开始攻击沙甲虫好像很简单,但那胜在出其不意和沙甲虫的不在意。沙甲虫虽然只能蠕行和弹跳,每次弹跳之间还会有一段时间的过渡,但是当它真的跳起来的时候,上行速度却可以比A级的飞行异兽更快,要知道许门现在用的飞行板是内城最新出品,号称飞行速度仅次□□光兽,可迅光兽也不过是B级。   一再下达上行指令的许门忽然内心一悸,他向后急行,果然,在他原来的位置上一张巨大口器冲了上来。   虽然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许门的心里却并不轻松。   沙甲虫肌肉极为强劲,这不仅体现在它的力量大,也使它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硬生生的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果然,在许门后退的同时,沙甲虫的身体一扭,也向着许门的方向追击而来。   妈蛋。   在心里怒骂一声,即便是转向,许门也没有和爆发力惊人的沙甲虫比拼速度的把握。他干脆停下,抬臂,使用他所有武器当中单体杀伤力最强的微型激光炮对沙甲虫实行打击。   这是他唯一的胜算。   沙甲虫速度快成一道土黄色的光,单体可以携带的卫星激光炮也需要人进行组合。这个时机当真是危急到了极点,许门脑内却一片空明。   一切都好像变慢了,只有思绪快的惊人。   激光炮仿佛自己生长一般毫无凝滞感的迅速组合,在许门可以闻见沙甲虫口器的腥味的距离里终于成型,攻击。   巨大的火光和轰鸣声里,许门似乎看到沙甲虫一滞,看到激光射出时旋转的光束。   那么一刹那以后,伴随着沙甲虫的哀鸣,世界恢复了常态。 作者有话要说:  嗯,谢谢阿佑和喝茶的鱼的地雷。拖延癌的作者羞愧上线。   ☆、来客   “干得好,小子。”   许门一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就大笑着去拍许门的肩。许门闪过了,他也不生气,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   不怪大汉如此高兴,许门对沙甲虫用激光炮予以打击的同时,底下的曾碓一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确定了沙甲虫的位置,对沙甲虫另一个弱点,尾部的排泄口进行了联合的打击。接连受到重创的沙甲虫不至于死亡,但也失去了弹跳的能力。   笨拙的沙甲虫失去了弹跳能力也不过是盘子上一道比较难以下口的菜,剩下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这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好战绩。   许门没有问他们是怎么确定沙甲虫的位置的,就好像他们没有问许门的能力是什么,又凭借着什么对沙甲虫施以重创的一样。外域的人每一个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保命的东西,问了难免会让人忌惮,以为觊觎。   沙甲虫还在挣扎,怒吼,哀嚎,黄沙漫天,这样的局面,许门的存在已经不是必要的了。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打开辅助机械,全方位观察战场。曾碓一伙也没有说什么——激光炮的威力惊人,沙甲虫身上的伤势大半是许门造成的,许门要再参战,最后分战利品的时候反而麻烦。   曾碓一伙很明显是惯常一起的,配合的非常默契。干扰,困陷,主要火力输出,分工明确。许门时而把自己代入曾碓一伙,时而把自己代入沙甲虫,在脑内模拟着各种战斗场景,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个好的团体的战斗力并不是一和一的简单加和,如果说上一次的诈骗团伙,许门还有信心凭着布局达到他们所可以造成的结果。这一次,许门不得不承认单体作战的不足。   不过,还不是最优呢,这群家伙。许门脑内排演着,至少有四五个地方,许门自信让他来指挥的话,可以发挥的更好。   不过许门参与到一个团队里,这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事情。没有一个能力者的队伍会允许一个普通人对着他们指手画脚的,而许门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的妥协。   非能力者的事实在一个团队里完全是不可能保守住的秘密啊,真是麻烦。这样子想着,战斗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几次预测的走位都被实现,许门确定了曾碓这一队目前再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地方,不由倦怠,开始思考着战后分赃的事宜了。   就在这个时候,许门的光脑向他发出了有飞行器的警报。许门警惕起来,他注意此时团队频道里面,曾碓对正往这边来的飞行器没有任何的表态。外域这种地方,可以说是野兽的聚集地,猎人也不过是作为人类身份存在的捕猎者。没有一个捕猎者会对进入自己狩猎区的外来者无动于衷。唯一的可能就是曾碓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外来者。   那可就真的是大事了。曾碓他们在外域已经是不错的猎人小队,装备和内城也相差无几,他们都注意不到的东西一定是很高级的货色,而乘坐的人就一定是内城里的那些所谓高级人士了。只是想想都会让人觉得作呕的嘴脸,许门悄无声息的关掉了所有多余的辅助机械,调动了最高等级的防御和隐蔽系统,只留下光脑检测对方的动向。   不久以后,光脑传来的信息证实了许门的猜想,内城最新的飞行器,还真是有够紧跟潮流。   曾碓一伙来对此还无所觉,直到一根尖利的土锥贯穿了垂死的沙甲虫的身体。   “什么人?”   被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和这样惊人的能力都令曾碓一伙惊讶,而这样的贸然抢走别人的猎物,来者的意图怎么也说不上友善。   强大而不友善的来客……   曾碓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在光脑里命令了队友们不得擅动。   一台银白的飞行器忽然的在半空中显现,明显对方的隐蔽系统一直开着,飞行器缓缓下降,门打开的同时,一个少年模样的身影踩着飞板就冲了出来,一边大模大样的靠近了已经死亡的沙甲虫,一边还兴奋的叫着。   “哥,哥,你看,我杀死了一只B型异兽嗳,在现实中,而不是虚拟战场里哦。”   少年面目清秀,语气欢悦,神情天真。这话却让曾碓他们一队的人面色都难看起来。   你杀了一只B型异兽?那我们这群人九死一生,累死累活半天在做什么,玩游戏吗?   少年一身的装备一看就是高级货,火红的头发,笑得张扬。就算曾碓不识货,看到那台内城最新的飞行器也是知道少年不简单了。这样的小公子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实战,但一定是内城的世家培养出来的很有天赋的后代,无论是个体战斗力,还是背景都不是曾碓这些刀口舔血混饭吃的野路子可以抗衡的。   可是自己吃个闷亏也就吃了,默默走开也没什么。但现在自己到底是带着弟兄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被人截胡了,这队伍也就不要带了。   曾碓心里面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怎么也要要一个说法了。那小少年看起来就不是能够把话说得通的人。曾碓等着飞行器里的大人出来说话。   许门在附近的地方不声不响,若他此刻知道了曾碓的想法,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耻笑。许门认识这个少年,内城怀家的人,叫做怀木生,不是什么善茬,表面笑眯眯的,下一刻就会捅刀子的主。而如果有大人,便是他的哥哥,怀木阙,更不是善茬,怀木生捅不了刀子的,都是他哥哥想办法用别的方式解决的。许门不怎么希望他来。   但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如此,你不希望发生的的事情往往就会在你的眼前发生。   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青年从飞行器里下来了,正是怀木阙。   这真令人悲伤。   怀木阙是一个看起来很不像是怀木生兄弟的人,这并不是说他们的长相有很大区别,而是气质过于迥异。怀木阙头发柔顺,戴着眼镜,再穿着正装,看起来实在是斯文正经极了。   这种外表很容易会给人错觉,比如说曾碓,他就有了事情大约是可以说清楚的这样离谱的错觉。曾碓略宽心,上前两步,正要说话,青年已经看向了他。然后,曾碓只觉得腰间一凉,之后就没了知觉。   这太突然,曾碓的弟兄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队长就在自己的面前被陌生人腰斩了。之前和许门搭话的大汉最先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冲上前去,却复制了自己队长的结果。   而此刻的许门在心里叹口气,也解除了自己的隐蔽状态。   内城来的世家子也不是无法无天的杀人狂,他们更多是衣冠楚楚的伪君子,让他们出手需要的是足够的利益。很明显,现在,自己的性命就是这样的利益。看到怀木生已经有所预感,现在怀木阙这样伪君子里的典范也出了手,那么,再没有什么侥幸可言。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的装备甚至皮下,有着可以追踪的机械。隐蔽已经完全无济于事。   那么,便战。   飞板上浮,左臂的激光炮迅速合成,许门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你这疯子,还真以为能赢过我们大哥?”怀木生的语气很惊奇,像是看到一只想要扳倒大象的蚂蚁。   “我本人还是很欣赏你的,如果你不是个天生的废物的话,我也许会成为你的盟友。”怀木阙向着曾碓慢慢走来,一路鲜血参差,却没有落到他身上半点,“我今天特意穿了正服,为你送葬。”   啧,许门勾唇笑,这样子自说自话的人还真是讨厌的厉害啊。   他发动了激光炮。   战斗,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   非常黑暗的夜晚,许门安静的抱膝坐在房间的角落。他已经在这个地方维持着这个姿势坐的足够久了,如果不是鼻息 还正常,几乎让人以为他是失去生命的死物。   不远的大厅灯光明亮,可以听到男人女人们压低声音调笑的声音,参杂着酒杯碰撞的细小响动,和此地的寂静形成如此鲜明地对比,竟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小门?”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光泄漏进来。神秘的隔膜被破坏,空气流动,两个世界之间恢复了沟通。   “什么啊,你在这里啊。你怎么不下去玩呢?”   打开门的是一个头发微卷的男孩,大概不超过十岁的年纪,却穿的西装革履,打着领结,十分的正式。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许门,骤然的强光的效果褪去,许门渐渐看清了男孩的面容。   微微上挑的睡凤眼,精致的五官,男孩的样貌和许门八分相像,看起来完全就是长大了一些的许门。   “哥哥。”   许门终于抬起头,轻轻地出声,他这么叫着男孩,语气里带着一点没睡醒一般的迷茫困惑。   男孩在原地站了一会,就这么看着许门,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盘坐在许门的身边。看起来非常严肃的装束,表情也像是被精心打制过一样总是严肃,矜持,带着一种练习过许多次以后方才拥有的优雅从容。这些妥帖的外表装饰在男孩盘腿坐下,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许门的肩膀上以后荡然无存了。   “嘛,不下去也好,下面还真是一点有趣的东西也没有。真是羡慕你呢,想偷懒就可以这样子偷懒。我却老是得应付着不认识的大叔大妈们啊。真是累死了,每天都得在不想笑的时候微笑,陪着不想陪的人。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到后来我都会忘记自己什么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男孩子靠在许门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话多的简直让人吃惊。   许门在男孩的抱怨声里面慢慢,慢慢的觉得了安心。   今天家里面有很重要的宴会,许门一直躲在这个角落里面等着有人发现自己不在,等了好久,却都没有等到。好容易下定了决心自己下去,却又不小心听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整个人沮丧的不行的时候,却被哥哥发现了。   真是幸好啊,哥哥你来了……   许门伸出自己的小短胳膊,努力地抱住了哥哥的肩膀。   “唔?”   男孩的声音停了下来,看看许门,笑了笑,拍拍许门的头,不再说话。   还是这个安静的,黑暗的角落,只是多了一个人的存在,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样。许门在哥哥的体温里安心的渐渐睡去了……   真是,好长好长的梦境啊。   许门的睫毛细碎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睡得太沉,好一会,许门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在那个叫云柏的房间里面。   啊……   是被又救了一命吗?   许门摸摸自己的肚子,他记得之前这里被怀木生穿了一个大洞,但是现在却是光滑完整的一块,和从前一样。哦,不,不一样,许门又摸了摸,表情有一些抑郁,他发现自己的腹肌不见了,这真是令人遗憾。   “你受的伤太重了,新生的肌体还很脆弱,爱惜一点使用它们,至少两天以内是不要想着上浮板了。”   云柏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许门抬头,看到她难得的穿着白色的医用大衣。看来这次的伤势的确严重,从前,云医生可没这么郑重过。   不甘心的再摸摸自己的肚皮,果然没有从前熟悉的硬块块们,许门终于放弃。   “看样子,云医生又救了我一命啊。真是令我感动啊,要不要以身相许呢?”   许门一边胡说八道着,一边在周围翻找,台子上面果然有着营养液和可食用的能量块。   许门一口喝干营养液,咂咂嘴,有些吃惊的发现这居然是牛奶味的。而当他回味的时候,他听到了云柏的回答。   “好啊。”   这一次的云柏如此回应。   许门愣了愣,盯住云柏的脸,下意识的想在云柏的表情上找到一些端倪,毫无疑问的失败了,云死人的脸和平常一样,波澜不惊的仿佛拓印。   啊,觉得是时候了吗?自己可以支付报酬,负担代价的时候。许门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觉得了兴奋。从最开始被捡回来救治的时候就在想了,眼前这个人想从自己身上拿走的是什么。一直等着她的坦白,等得自己欠她的一再增多。而现在,终于揭晓了吗?   许门抱着极大地好奇,几乎是期待着等待云柏开口。直觉的,许门觉得云柏会给自己很大的惊喜。   云柏的确这么做了。   许门很聪明,而且骄傲,不是一个会被说服的人,所以云柏的话开门见山。   “我要求你改变这个世界。让普通人拥有和能力者同等的地位。”   嗳?   这种要求的确很高难度,很surprise。许门这样的疯子也被吓了一大跳,简直没法把云柏当做一个野心家,而是当作一个不切实际的中二病患者了。   “哈?”   许门发出一个无意义的感叹词,表示自己的惊讶和好笑。他没有再说什么,等着云柏的继续。但是神色里面却已经明白的说明了“你是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笨蛋吗”这种嘲笑。   云柏还是那副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表情,讲话的音调也没有改变,镇定固执的好像她的意志无可反驳。   “许门,你是从内城来的,内城现在的城主的小儿子。”   这真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许门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表示了默认。虽然是大秘密,但存在的价值还真是不如何。城主小儿子的前面还要加上无能力和废柴这两个前缀。哦,不,还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前缀是被追杀的。   当一个重要的人在一个不重要的地方,需要孤军奋战,而且差一点死掉。那么这个人即使是重要,也重要的非常有限。   许门觉得自己知道了云柏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而这原因还真是毫无意外到令人觉得乏味。 作者有话要说:  11.11快乐   ☆、同类   许门的想法完全写在了脸上,云柏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她本来关心的重点就不是现在的许门的想法,而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然而你父亲有绝对不敢让你,你哥哥知道的事情。”   哥哥?   许门认真起来,自家的哥哥许门是知道的。被十年如一日用完美城主的模子训练出来的人物。他不能知道的事情一定非常严重,严重到云柏可以在自己面前肯定的要求自己改变世界的格局。   “能力者要消亡了。”   沉默。整个房间都陷入到沉默里面。   强大的能力者要消亡?   这是比要求能力者和普通人同等待遇更加荒谬的事情,荒谬到当一个人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需要把每个字都在脑海里好好的排列一遍才能够真的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云柏知道这样的事情的冲击性,她等许门反应过来以后,把资料发给了许门。   资料是关于最近出生的人口的,简单明了的数据合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件可怕的事实——能力者的生育能力正在以很快的速度丧失。以这样的趋势下去,云柏所说的,没有了能力者的未来十分可能。   被加密,再加密的文件,没有权限,无法阅读,许门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里面找出来伪造的痕迹,然而失败了。这说明不是云柏丧心病狂的伪作了一份可以以假乱真的文件,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消息是真实的。   非常的令人难以接受,和立场无关,而是这个消息完全打破了许门所固有认知的世界。   看完资料以后,许门思考了很久,夕阳将落,最后一点的光辉也混沌的时候。许门终于抬起头,他看着云柏,笑得很邪气。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无能力者,即使离开自己处理不了的漩涡远远地,也会因为一些人的好恶,利害被不讲理的追杀。你这么说了,我也无法肯定资料的正确性。不过,”许门的笑容更大了,有着第一天来到外域就有的嗜血与疯狂,“即使这资料是假的,只要你一直能让它看起来好像真的,这游戏,我就愿意参与。”   云柏并不意外许门的选择。他就是这样的人,并不畏惧自己的死亡,也不曾怜悯过其他人的生命。云柏开始就没有打算说服许门相信资料的真实性。这完全不必要。   来自内城的大势力想要夺取许门的生命,许门自己没有能力与之抗衡,现在想要活命可以依赖的就只有明显怀有目的的自己。而现在,自己给许门了另一条路,以无数人的生命,普通人的,能力者的,在这天地之下为棋子,做一场惊天的赌局。这样疯狂的事情,即便许门性命无忧,也会参与其中。更何况,现在,自己直接把不会相信除任何人的他推上了纵棋者的位置,可赢的,是无上辉煌。许门或许不喜欢辉煌,可明显,他喜欢赢。许门或许不喜欢依着自己的安排,但他更不喜欢的是把自己的生命安危交付到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旁人手里去。   云柏微微笑起来,她向外面下了命令,热腾腾的饭菜被送了过来,这在大灾难以后,环境恶劣,追求效果的现在是一种实在而难得的奢侈品,谈了一下午的,几次受到惊吓的许门因为这饭菜放松下来。   “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从明天开始正式的实行吧。明天,我将会带您去了解现在我们所有的力量。而现在,您只要享用过晚餐以后,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云柏非常迅速的调整了自己对许门的态度,微低着头,不看许门的眼睛,连称呼都改成了“您”。许门咂咂嘴,感觉有一些微妙,非常让人舒服的微妙,可以简单地定义为暗爽。他回味了一会好像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发生改变的云死人对自己的尊敬,很架势的清清嗓子,吩咐云柏下去。   门被带上了,像是某个可以卸妆的信号,云柏抬起了头,直起了腰,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而许门,也收敛起跳脱散漫的态度。   这个世界的中心是许门的哥哥和他原本会喜欢上的姑娘,许门原来的命运是在上一次重伤的时候就死去,而云柏的目的是让许门功成名就。这就是她所做的一切的原因。许门会成为那个站在众人之上的人,无论他是乞丐还是什么城主的儿子。   而对于许门,即使是没有云柏,只要他一直不死,选择这条道路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提前走也没有什么坏事。更何况,还有好吃的可以享受。切一块牛排放在嘴里。细致的烘焙,细腻的口感。权力的美妙在了解它附带的责任之前就被了解,所以,这么多人才会因此而迷失自我吧。就好像我那亲爱的哥哥。许门轻轻笑起来。   被系统驱赶着,在各个位面穿梭,改变他人命格的孤魂。被家人放弃,被世界定位为废物的,在生死中拼杀的青年。他们将来的道路暂时的合并在了一起。   嗒,嗒,嗒,敲击着道路的鞋子发出的声音。   轻抚着餐具,在夜色里意义未明的笑容。   未来如何,谁说的清楚,全都受着命运摆布,不想被桎梏,便只能学着强大,甘心,或者不甘心,到底啰嗦。   今天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有了新的重量,后来的人们把这一天定义为追求自由平等的有着伟大人格的无能力者领袖许门和他手下最得力的下属云柏之间的关于心灵的碰撞。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疯子和一个怀有目的的旅行者的交易而已。   五年后,某书房。   云柏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疯子,后来的经历否决了她的这一观点。可即使是如此,许门也还是让她感到了吃惊。   许门和云柏走上了整个世界的能力者阵营的对立面。被能力者压迫了这么久,无能力者的顺从出乎云柏他们的想象,开头比预想的要更加困难,而打开局面以后,无能力者们对于自由和平等的渴望也出乎了他们的想象。像是猪狗一样生活在危险脏乱的地方,吃的东西没有办法填满肚子,盖的东西不能遮蔽全身,生命被轻慢的对待。这样的生活,面前有一个可以改变的机会的时候,人们投入的是可以燃烧生命的热情。   云柏给的资料是真实的。即使有着固执的认为能力者是优于非能力者的蠢货,大多数的能力者也慢慢的接受了现实。利益的重新划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自己的阵营,对方的阵营都有着想要云柏和许门性命的人。有着各种匪夷所思能力的世界,许多次,云柏也不能很肯定他们可以顺利地活下来。   但好在,他们最后是坚持下来了,胜利了。   云柏抬头看许门,他正在准备一场演讲,一场宣布普通人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内城的街道上,拥有平等的工作机会,被能力者伤害了,对方必须负责代价的演讲。这场演讲即使不能说是真的就是两者就真的一样了,但也表明了平等的基础的创立。   这是一场胜利的宣言。   察觉到云柏的目光,许门抬头看她。今天的许门穿着正装,打着领结,因为最近视力下降,还戴了眼镜,和他的哥哥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相像。他一直做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面流着政客的血的原因,许门可以很好地伪装自己,做出一副其他人可以相信的模样。这省了云柏不少的事情。   “怎么了,你也会紧张吗?”   许门开口了,惯常的带着一点嘲弄的口吻。长久的合作,许门和云柏即使不说信任,默契是有了。彼此的相处要比和他人的更加轻松。   “要不要试着喝点你的心灵鸡汤?”   许门顺手从桌子上抽出一本《精神力解析》递给了云柏。云柏一直很喜欢看这一类的书籍。   云柏拿过书,没有看,把它放在了一边。她专注的看着许门的眼睛,微皱起眉头。   “我一直很好奇,”她靠近了许门,伸出手按在了他的眉心,“我还没有看见过你伤心的样子呢。”   气氛微妙的紧绷起来,刚才云柏靠近的时候,许门想要后仰,没有做到,许门已经感觉到事情要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但是,更糟糕的是,他发现无法阻止。云柏的精神力完全控制住了他,他不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   “或许,在即将拥有人生中最辉煌的瞬间的时候失去一切,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   云柏直起身,似乎刚才的动作只是为了方便自己的精神力入侵许门的大脑,她抬起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那么,让我看看吧,也让失去期待的我看看别人的脸上那种可笑的表情吧。”   云柏的声音落下以后,许门看着自己的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裁纸刀,并执着它,慢慢用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这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体验,许门发现自己的反抗起不到丝毫的作用的时候,就放弃了。   还是可以说话的。许门看着刀尖后面的云柏,笑起来,眼睛里面居然是真实的惊喜愉悦的光。   “一直以来帮助我是这样的理由吗?你是我的同类吗?”   他这么问着。因为语气里的快乐太过明显,云柏也不得不因此而吃惊。   许门固执的看着她,笑得简直好像自己手捧的是一束鲜花,他期待欢喜的问,“那么,如果我不死的话,你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就不会死的一般。   疯子。   云柏这么想着,下了刀子刺下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凉寒   所谓高处不胜寒,青年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就好像一直生活在水里的鱼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一般,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高位置的青年已经把许多的事情当做是理所当然。   可以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这倒是真的。   京城的市井出现一个神秘的少年,一曲成名。而更有趣的是,这个少年从前不曾学过音律。   “乙卯年八月上旬,车虎山一带……”   一个探子带来了十几年前的消息,少年用的那把琴,最初出现是在少年从前居住的村子灭亡的时候。而那天,让少年村子灭亡的车虎山匪徒全都死在了他们劫掠过的村子里。   死因是……火灾?   一群杀人不见血的壮汉恶徒毫不抵抗,连逃都不逃的死在一场火灾里?   这得是鬼神之力才能做得到吧。   青年把食饵投到湖里,看湖里的锦鱼竞相争食。   前些日子,国师好像说了京城里有奇怪的气出现吧。唔,弄不好就是鬼神之力呢。   食吃完了,鱼离开,湖面上水波荡荡,青年若有所思。   所谓天下的东西都是自己的,青年并没有这么觉得。这种说法实在轻狂。   天下的东西自己想要,都可以变成自己的,这倒是真的。   透了些口风,没有意外地,传说中的古琴果然到了自己的手里。国师远远地看过,肯定里面确实是有妖灵的。   妖灵啊。   早些年的时候,倒是很喜欢找些志怪的野说来看。真实的妖却是没有看到过。传说中可以移山倒海的神奇生命,是个什么样子呢?说实话,还真有些好奇。   青年低头看一眼古琴,有些年头的陈旧木料,不是特别稀罕,纹路似乎挺精美,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从表面上来看,这古琴还真是看不出奇异之处。妖灵选择寄宿之地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嗯,不急,不急。   青年摩挲着琴面,并不以为自己想要与琴妖见面是一件不可得的事情。   青年把古琴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国师有劝谏妖灵的行为不可控制,身为一个上位者,还是远离它的好。可是,青年不怎么想听从。   “国师有自信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杀死一个寨子的马匪么?”   青年这么问。   “欲得知,先于之。我既然想要妖灵为我所用,那么,表现出对她的尊敬与重视也是应该的事情。”   青年这么说。   可是,刨开这些好听的有道理的话语。青年只是对妖灵充满了好奇而已。   年少的时候曾经也做过这宽广的宫殿里面有一个只有自己可以看见的生灵,一个会一直陪着自己,不会离开,不会不耐的生灵。   现在,即便知道自己从前的天真,不再做这样不切实的想象。从前幻想过许多遍的生命真的离自己非常近的时候,青年还是想任性一些的。   青年开始每天的与古琴说话。唔,这里“与”这个字用的不太妥当。或者说,青年开始每天对着古琴说话。   说自己的责任,说这个国家所面对的困难,说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开始只是想着感化这只古琴。   人类帝王的身份想来对于妖怪是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力的。从出身起,就紧随着自己的身份有一朝可以被什么“人”漠视,这也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于是有了征服欲,一天天的坚持下去,就成了习惯。   对着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墙面絮叨,这种事情委实像是一个傻子。对着能听懂自己说话的臣下开口,这种事情就更是个傻子才会做的了。   心里面原来积累了那么多的话,没有人可以倾听。青年尝试着一点点的把它们说给了古琴。   没有回应,古琴一直这么沉默着,完全不像里面住着个妖灵的样子。青年也开始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战争开始了。   国家之间的关系和小孩子之间的相处有着本质上的相似之处。自然的规则本身所必须的,弱小的会被强大的侵略。   青年忙起来,而且开始需要琴妖的力量。   派了国师去和琴妖谈话,也拿那个琴妖最开始跟随的少年试探过。琴妖似乎都是无动于衷的。   青年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个叫做程枭的少年很有能力,奋斗在前线,为守住这个国家尽了很大的力。青年觉得他很好用,一再的提拔他。程枭的身体却似乎因为担子过重,渐渐的不好起来。   琴妖对此是怎么看的呢?   她陪伴的,把她送给自己的这个少年?   青年好奇起来。   说不清单纯是觉得有趣,还是出于什么微妙心理,他想看着妖灵有着人类感情的一面。   他成功了。   在程枭死去的前一天,宫人传来了古琴自己消失的消息。而程枭死的那一天,据说城头之上,一个貌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为他奏琴,红衣烈烈,琴音惊魂。   很好的结局,边境焦灼的战事现在终于是可以短暂的停歇一阵子了。   只是,青年看一眼原来放着古琴的地方,第一次觉得这宽广的大殿确实是有些空旷,有些寒凉了。   疯子   付年心里面藏着一个秘密。   从前这个秘密是自己身为一个无能力者,竟然不知好歹的学习能力者才回去学的知识。   而现在,这个秘密是自己的首领是个疯子。   说起来自己的首领啊,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很好的身份,内城城主的无能力的儿子。真是又有腕儿又合适。在要利用的人面前,无论是敌人还是崇拜者,也可以端出一个首领应该有的样子。   可即使是如此,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疯子的事实。不信的话,看看,现在他说的是个什么话。   “付年啊,我陷入爱河了。”   说话的时候,首领,这个叫做许门的青年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一脸的梦幻。   “啊。”   付年面无表情的应和着。其实心里面已经有一半是打算把许门接下来的话当做是放屁了。   但是,这次许门好像却是来真的。   “我死后,你一定找到她,要把我和她葬在一起啊。”   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付年终于是吧目光从数据报表上移到了许门的脸上。   “谁?”   再不靠谱的首领,他将来的爱人都是首领夫人,他们无能力者自由组织的门面。许门对这个话题关心起来。   据说人很容易会被拥有和自己相反特性的异性吸引住。对于许门,付年无比希望这个理论是正确的。他不想再   要一个不靠谱的首领夫人了。   “是云柏云死人哦。”   许门笑眯眯的回答。   付年一时沉默了。   云柏大人倒的确是沉稳又靠谱的存在,难得强大的女性。但是……   付年扫一眼许门脖子上的白色纱布。   好像让他这个样子的就是云大人吧。   许门自己在那边,还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我的同类呢,一想到她平常那么近的靠近我,负责着我的安全,心里面却全是杀死我的想法。我就忍不住兴奋呢……”   付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会是云大人受不了自己居然被这样的疯子领导,所以才下手的吧。不能想,不能想……这个样子一想的话,会觉得她的做法完全没有错误……   付年低下头,收敛起所有的思绪,接着看起报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考试,所以更新的很晚哒,抱歉呐。   嗯,明天,也就是周五,考试结束了,没有课,大家等着双更吧↖(^ω^)↗。   ☆、最后   云柏命令许门自刎的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来自于自己内部的阻力。这世界上可以控制云柏本身的除了云柏自己,就只有系统了。云柏轻笑起来,放任自己与许门之间的精神联系被切断,然后,抓住这极短的时间,她集中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向着阻力的来源处冲击而去。   【警报,警报,调解员对系统采用了攻击行为,请立刻停止,请立刻停止!】   熟悉的无机质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柏感觉自己好像从什么硬生生剥开的细缝里面挤了出来,一种密度都不同了的错落感觉,云柏却大声的笑出了声。   她赌对了。   系统是有着自己的身体的吗?云柏并不知道。然而,此刻,她触及了系统的存在。说不清是怎样的感知,只是许门将死的一刹那,云柏清楚地感觉到了“它在”。   真是难得啊,一直陪伴着自己,奴役着自己的它还是第一次被碰触。   被硬生生从一个维度里面脱离出来的感觉,这是比生理的眩晕更加违和的奇怪体验,好像身体被拉长,被挤压,时而又感受不到的。云柏完全不管不顾,对自己的存在与否都置若罔闻。她完全的变形了,身体里面好像长出了无数的细丝,每一道细丝都死死地缠住了对方。   系统是什么?   这是很早以前,云柏就开始思索的问题。带着这个问题,在系统观察她的同时,云柏也悄然的观察着系统。直到今日,云柏不敢说自己就明白了系统。但是,却有着一丝的线索是现在的云柏可以切实抓住的了。   系统不是万能的。   它在意着任务目标的生命与命运,却从不曾自己亲自干涉世界的轨迹,而在云柏做所谓的任务的时候,它更是没有消息。   上一个世界,程枭死后,云柏并不曾立刻脱离,系统也等了云柏自行脱离。再上一个末世世界,也是如此。这和从前不同,也和现实世界不同。系统做事从来是全然理性的,那么,它的这种改变一定有什么内在的原由。   末世世界,妖灵世界和原来的做任务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同呢?云柏仔细思考了以后,有所不同的就是能量体系了。妖灵世界,末世世界的能量体系要比从前的更加高等。   云柏大胆推测,当自己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系统对自己的掌控消弱是因为他会受到限制,越高等的世界它收到的限制越多。   这么推测着的云柏于是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带着系统一起消失的计划。   她沉默着,不露端倪。在这个高等能量体系越加完善的世界里面尽心辅佐许门,当许门登上顶峰,自己即将完成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的时候,却忽然要收取许门的性命。这真是非常蛇精病的举动,但对于羁绊尽无,再没有什么好去期待,却又历经良多,心思深沉的云柏来说,非常的有可能。云柏也没有爱惜什么的意思,她不是在做戏,而是确实的在赌博,在要许门的性命,在赌系统会出手,在赌出手的系统受到限制,云柏可以应付。   多么令人开心啊,云柏死死地缠住系统,明白自己赌对了。   在许门的世界里,能量体系的越加完善带来的除了生死的危机以外,还有着更加系统,娴熟的精神力运用技巧。现在,这种技巧应用在了系统的身上。   【警告无效,系统对调解员采取措施!】   熟悉的,可恶的无机质的声音在耳边。云柏却没有办法继续笑了。精神力缠着系统,每一条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系统到底是可以控制着人穿梭空间的存在,当它真的动手,云柏可以做的反抗竟如此微弱。   出于对于自己人类身份的认同,云柏的精神体一直是保持着人类的形体的,但是,在刚才疯狂攻击系统的时候,这种形体已经没有能力保持,变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球,散落着无数细丝的和系统纠缠。而现在,随着系统措施的采用,这个发光的圆球越来越不凝实,光芒也好像将落的夕阳一样慢慢暗淡,很快,就变得和从前相比好像烛光了。   这真是非常危险的境地。云柏一个不好就会真正的消亡,连精神力也不会留下的消失在任何一个位面。精神力的消融也像是地狱里描述一般是作用在灵魂的疼痛。但云柏却好像完全没有知觉一般,死死地缠绕着系统。   早在扩展精神力的时候,云柏就不顾惜死亡了。而比这更早的,云柏也学会了无视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意孤行的只为了自己的目标坚持。原来这目标是让自己“复活”,重新获得原来的生活。知道这些不可得以后,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依赖,信任什么人,获得安宁以后。云柏现在的目标大概就是拖着系统一起。消亡也好,新生也好,被时空的乱流撕成碎片也好,一起。   真的恨着系统吗?   云柏自己也不知道。爱恨是过于鲜明强烈的情感,云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了。可是,一个人的离去到底孤苦。这茫茫的宇宙之间,云柏发现,离自己最近的居然便是系统。   能体会她的阴郁的,苍凉的内心的,能平常对待着她,给她某种意义上真正安静的,能一直一直陪伴着云柏的,其实居然是系统。   想要活下来,云柏怎么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处。能不能负担得起来存活的代价,云柏已经倦怠去想。   孤苦与愤恨沉积在心里,云柏不能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可除此以外,还能如何呢?云柏不清楚,但是改变的条件也好,自己的愿望也好,无论做出怎样的决策,云柏总是要拖着系统一起的。   发光的圆球上新分出来的细丝再一次的被消融,可以分出来的精神力已经变得稀薄而越加纤细了。云柏下一刻就可能消失。然而,系统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为了这一天,云柏一次次的锤炼自己的精神力,寻找着更好的精神力的锤炼的方法。多少时日积累的经验,当遇上一套被总结出来的完善系统的方法的时候,厚积薄发,云柏的技巧不容小觑。   系统是类似于智脑的存在,最理智,也最精密。云柏的“力”好破,但她的精神力便是消融的只剩下一丝丝了,却也还是听从着云柏的指挥,弯曲着,扭动着,向着系统的更深处探索。这种无赖顽固的攻击对于一个精密的东西来说太可怕了。   系统高速运转着,飞速找寻,杀灭来自云柏的“病毒”,却终于还是被找出了一个空隙。系统可以使云柏穿行各个位面的部分被强行触动了,一个黑色的大洞出现在了系统和云柏的面前,明明是漆黑的一片,却给人一种旋转扭曲的感觉,系统和云柏被吸进了这个大洞。时空的乱流撕扯着他们,云柏的光芒越来越暗,系统的运行也变得滞涩,两者纠缠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一起被吐了出来,在一个新的世界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谢谢半旧的地雷和炸弹,东南这么渣,你还这么搭理她,果断真爱,抱住亲~   然后交代问题   关于双更   因为是个纯业余,本身又有拖延癌,所以作者的信用记录大概是要被刷破产了。   非常抱歉,答应的双更没有做到。简单的解释一下,心路历程大概是这样的——   好哒,要双更哒——嗯嗯,好容易考试过了,去逛街吧——好困,码完字睡——我擦,怎么好像要结尾了——酸爽又不舍,异常纠结的对着电脑发了一小时的呆——睡了   是的,我睡了,之后的心理活动大概就是小朋友没有交课堂作业,不想补,好容易补完了以后又在老师办公室门前徘徊不前。   最后,干脆赞起来一起发掉了。   关于结尾   嗯,原来打算就是这时候正文结尾了,后面还会有一卷,是关于云柏和系统的婚后生活的(大雾)。算是番外福利。   话说,东南是按着人鬼佛妖魔的顺序写的,有人发现咩?   关于入v   嗯,看成绩,好像可以完结v。虽然东南觉得自己是渣,也不指望成绩,可是很想上传说中的收藏夹神器,所以一月的时候会申v。   关于复制   晋江可以下载的,一篇文复制粘贴过去不是什么麻烦事。到处是盗文,大神也无奈何,我个渣数据,写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暗戳戳的小成就感。可是,毕竟百来个小时码出来的东西,真的不希望看自己文的读者做这样的事。      ☆、笨蛋   空间乱流的可怕,系统要比云柏更加的了解。所以,当再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系统不说非常人性化的大舒一口气,但也的确有了“这概率真低”这样子类似的感慨。   非常令人庆幸的事情。虽然,曾经无理取闹又狂霸酷炫的系统现在的处境实在有一些尴尬。   “恭喜夫人,是个男孩子。”   捧着他的护士姑娘兴冲冲的向着躺在病床上的孕妇报告,却很快的又被拖开了。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围观的众人乱七八糟的叫着,可以说是手忙脚乱,又把孕妇给围住了。   护士姑娘被挤到外面,和不知怎么的成了一只可爱的男孩子的系统大人大眼对小眼。彼此深情凝视了一会,护士姑娘忽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啊,你怎么不哭?”   护士姑娘也是忙的大脑空白了,这时候竟然这样子的问着一个小娃娃。谁知道,手心里的娃娃严肃的看了她一眼,眨眨眼睛,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护士:……⊙▽⊙!总感觉这个孩子可以听懂我说话的样子,怎么可能,果然是我的错觉吧。不对,他才刚出生,眼睛怎么就这么睁开了。是我上课没认真听,记错了么?老师,请收下我的膝盖,求教导!   系统:……好像丢掉了不少的数据和能量,好在核心还在。初步分析,成为了幼生期的男性人类幼崽。因为对人类不够了解,才落得如此下场。很好,就借着这个机会,伪装好人类,默默地观察他们吧。   抱着这样谦虚谨慎的想法,系统低调的活着。经历了云柏一事,系统森森的了解到人类这种东西不是能够完全凭借着数据资料来评估判断的。好在还有着一个模板,系统步步紧趋着自家双胞弟弟的步伐。   弟弟会叫“木木”的时候,他就紧跟着叫“木木”。弟弟会爬动的时候,他就紧跟着爬动。一步不落。   所以,虽然意外的生了一对双胞胎,系统的“爸爸妈妈”们抚养他们的难度并不比养一个孩子要更加困难。只要老二的尿布湿了,那么,一个给老二换尿布,另一个马上把老大抱到厕所去,绝对没有错。   系统一直觉得自己模仿人类模仿得很逼真,但实际上,他在其他人类面前的表现完全可以用逊毙了来形容。   系统本来就是作为奴役别人的管理阶层被创造出来的,模仿其他人的时候,即使尽心尽责,像模像样,但本质的东西却是模仿不来的。始终缺了一股子灵气,这使得老大在旁人的眼睛里面很有些“呆”。事实上,父母们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一直怀疑自家的老大大概是大小脑发育不健全。即便不是智障,在控制肌体的的那块领域也是有所障碍——哪家孩子在哭泣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啊,摔!   不管怎么说,即使被一直的担心着,系统还是在人类寄居体的血亲的精心抚养下长大了,到了可以上学的年龄。   上学哎,可以系统的学习人类的常识,近距离的观察人类幼崽的社会性行为哎~   系统面瘫着脸,却早早的穿好了衣服,背好了书包,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自家的弟弟和父母。   正在客厅里面依依不舍,撒泼耍赖的弟弟同正在客厅里面义正言辞,其实同样依依不舍的父母:(⊙o⊙)!这么迅速机敏,这真的是我总是慢半拍的蠢哥哥/蠢儿子么?   激动中的系统:-O-!啊,因为太想观察人类幼崽的群体特征,忘了模仿弟弟了!   还是去上学了。弟弟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被塞进了教室。系统熟门熟路的假哭一场,也自己欢快的进了教室。   已经身为一只人类,系统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卢毅,而弟弟的名字,卢敏。   一笔一画模仿着弟弟的“画风”在练习本上描下自己的名字,看着一个班的幼崽,系统的眼睛里面透露出愉快的光辉。   幼儿班的生活非常的让系统满意,虽然学习的文化知识太过于简单。但系统所期待的人类社会的常识,却在幼儿班得到了系统的教学。   讲卫生,懂礼貌,尊老爱幼,团结向上。   虽然感觉书本上写的人类行为规范和自己了解的不太一样,可是系统相信自己身为一只人类所学到的一定比自己作为系统观察到的更具有说服力。系统开始努力的做一个好学生,为了得到人类社会主流教育者的肯定——小红花,而兢兢业业的努力。   事实上,真的人类才没有这么可爱。   幼稚班的教学已经过了一段的时间,孩子们习惯了新的环境。一些人性的劣根性便开始自由的发挥。   “喂,呆子,看你平常讨好老师的样子还真是不顺眼啊。”一个胖胖的团子学着电视里警匪片看到的样子抱胸斜眼站在了系统的课桌前。   系统仰脸看他,一贯的-.-表情。   不得不说,无论是想要说什么,看到这样的表情,说话的人的积极性都会受到打击。   更何况,系统因为不符合年龄的“忧思过重”,身高体型都比同年龄的孩子缩小一号,看起来就是一副难以带给挑衅者快感的弱鸡模样。   小胖子看着系统这样一副“皇军,小老儿是良民”的状态,不自觉就失了兴趣,出于这样子离开,实在显得自己太过莫名其妙的心理。悻悻的开口,“不过,如果你认我当老大,我也不是不可以罩着你。”   系统知道老大现在语境的意思,大概是领导者。对此,系统没有任何的意见。对于一个可以带着他进入一个小团体,更多角度观察人类团体性特征的提议,正满腔热情,积极学习当个人类的系统怎么可能会拒绝?   不过,系统愿意,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没有反对意见了。   “我说,欺负一个笨蛋实在是太过分了吧!”拍桌子的声音,义正言辞的是系统这个身体血缘上的弟弟。   弟弟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把系统挡在了身后面,维护弱小一般的姿态。   爸爸妈妈们在上学之前就有对卢敏有所交代,自家的哥哥迟钝又愚蠢,很容易被人欺负,自己要注意保护他。   现在,就是见证自己兄弟情的时候了!   卢敏满目慷慨,然后……然后,他就被小胖子拨到一边去了。   虽然人的力气并不是完全由着体型决定的,但对于没经过锻炼和训练的小孩子们来说,大个等于大力几乎是真理。   真理面前卢敏就是一只纸正太,现在,这只纸正太因为拨弄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到底是小孩子,很快的,他的眼睛里面就蓄满了泪水,虽然坚强的控制着自己不让它流下来,还试图站起来保护自己的笨蛋哥哥,但是鼻子已经红了。   系统默默地看着这只又一次试图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类幼崽。   卢爸卢妈当然不能在孩子的面前就很直白的表示你的哥哥是一个蠢货,你要爱护他。所以,当时,卢家兄弟站在卢爸卢妈面前的时候,他们说的是兄弟之间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忙,聪明的要帮助笨的,在另一个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要挺身而出。这样才是兄弟之间应该的相处之道。   系统完全没有自己一直表现的像是一个笨蛋的自觉,但他敏感的注意到了“兄弟之间应该的相处之道”这种东西。   人类同龄亲缘代之间应该承担的义务么?   系统伸出手,夹在了卢敏的腰间,然后像是常人搬动一个人体模型一般,把卢敏搬到了一边。走到了小胖子的面前,伏下/身,抱住小胖子的腰,一使力,移动了小胖子的位置,做了一个传说中的“扛”的动作。   小胖子:(⊙o⊙)!   弟弟:(⊙o⊙)!   整个过程中,两个当事人没有任何的还手余地。   再之后,系统保持着他的-.-表情,对于一路的议论和小胖子的挣扎充耳不闻,一路扛着小胖子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面前。   礼貌的敲了三下办公室的门,得到允许以后,系统扛着小胖子进了办公室,面无表情的对着老师们告小状。   “老师,龙傲同学欺负我和卢敏同学。”   ……   老师看了看系统,他面无表情,态度严肃,力拔山兮。再看看龙傲小胖子,小胖子已经受不了自己被个同龄的小朋友扛着的羞耻,把脸埋在了系统的脖子上,暴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离谱,一副羞愤得恨不得去死的模样。   老师:……卢毅小朋友,你真的没有把主语和宾语弄错么? 作者有话要说:     ☆、转学生   小孩子的纠纷,通常的处理方式是各打五十大板,所以,最后,小胖子和系统被一起罚站。   真是丢死人。   小胖子红着脸,恶狠狠的看着每一个经过他面前,注视他的孩子。那副凶狠的“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怀孕”的样子吓退了别人,小胖子自己也瞪得眼睛发酸。   好在,不久以后,上课铃响了起来。   小孩子最没有耐心,龙傲左边晃晃,右边晃晃,百无聊赖之下,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系统的身上。   他靠近系统,小声的,恶狠狠的开口:“随便告别人小状的人最没有品了!”   他的这种发言引起了系统的注意。   “我不应该向老师报告的么?”   “当然不应该,男子汉之间的事情就应该用拳头解决,黏黏糊糊,遇上一点事,就哭着找老师算什么英雄?”   龙傲仰着头,说得斩钉截铁。完全忽略了系统当时是扛着他去的办公室,而且也没有哭。   “你这样说的不对,”系统想了一会,回答,“我从人类编簒的科教类书籍了解过,人类社会讲究的是理法,而不是单纯的个体武力。”   科教类书籍……理法……个体……   龙傲表示自己有听没有懂,但是怎么也不能在一个让自己丢了大脸的书呆子面前示弱啊。龙傲的脖子梗得更直了,“我爸告诉过我,书上说的全是骗呆子的。像是刚才,只要我能打得过你,并且威胁你告诉老师你就会一直挨打,你才不会告诉老师呢!”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会挨揍的你不知道么?”龙傲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系统沉思了一会,“可能性很大,人类的确有着避害的天性……所以,就应该有着具有权威性的存在对这种行为进行约束,也就是老师……”   系统抬起眼,注视着龙傲的眼睛,“如果被这样威胁了,只要将这种威胁告诉老师,请他做出公正的裁决就可以了吧?”   被别人认真注视着眼睛提问的时候,不给出一个像样的回答实在是有着一种示弱的感觉。龙傲又扒了扒头发,烦躁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和系统聊天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明明是一件事情,系统却总是用一种龙傲不是很能理解的方式表达。虽然还不懂什么叫做智商上的压制,但龙傲的确因此而觉得了不愉快。   “你的为什么真多!”龙傲不快的,凶恶的说,但还是很认真努力的去给系统思索一个答案了。   怎么也不想被这个家伙问住啊。   龙傲思考的这个问题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实在有些勉强,但是孩子给出的答案因为脱离了固有的思维模式和自觉不自觉的虚伪,有时还真是直率的直击本质。   “不会的,你被欺负了,告诉老师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龙傲想了一会,肯定的说,“因为你弱,所以才会被欺负,即便是告诉了老师。欺负你的人害怕的是老师,不是你,老师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还是会被欺负的,不是这个时候,就是其他的时候,不是这个人,就是其他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龙傲似乎真的把系统带入了被欺负而没有办法反抗的角色,笑起来,笑得愉快又恶劣。   很显然,龙傲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孩子,聪明得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智慧。只是,不知道是天性还是家庭教育的原因,他的这种智慧带着一种残忍冷酷的倾向。   系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他注意到龙傲的特别神色,但是完全理解不了这种伴随着强烈个人情感的性格倾向。   他只是认真的思考了龙傲的话以后,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新的一轮沉思里。   小胖子看到系统不再理他,也因为智力不对等的原因,丧失了继续和系统搭话的兴趣。又一点点挪到了离系统比较远的地方,自己发呆。   一群谈不上自制力的小萝卜头之间有所冲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被各打五十大板以后,小胖子龙傲也没有去找系统麻烦的意思。倒不是毕竟自己有错,所以就这么息事宁人的良民思想,而是因为直觉的,龙傲在系统身上觉得有自己不舒服的地方,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很乖很呆,像是个笨蛋,但是总觉得有一种最好敬而远之的危险感。   系统倒是因为用非常非常规的方式维护了弟弟,奇怪的在一群小萝卜之间有了人气。一板一眼的个性,却因为遵从着书本上团结友爱,帮助他人的教导,会很痛快的答应别人麻烦的琐事,慢慢的被认为是善良的笨蛋书呆。   被这么美好的误解着,系统慢慢的长大,从幼稚班到小学,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   直到今日,光荣的完成小升初,成为了一枚应试教育主要人群的一员。   “喂,卢毅,卢毅,江湖救急,快把作业借我抄一下。”   后座班里的刺头刘荣一坐下来,就拍着系统的后背,积极求救。   坐在系统旁边的弟弟卢敏不满的开口,“刘荣,你怎么什么都指望我哥哥,你自己都不会做作业的啊。”   语气很不客气,刘荣虽然个性恶劣,班里面其他的人都怕他,但是却意外的和系统关系不错,也因此系统常常的被他麻烦。   可惜这次刘荣却被残忍拒绝了。   “刘荣,我不会借你的。独立完成作业是学生的义务之一。”   这样一板一眼到好笑的话语被系统用如此认真的态度没有起伏的说出来,简直就好像在宣布什么真理。   刘荣的表情悻悻起来,他尴尬的摸摸鼻子,瞪一眼系统,“真是刻板的老头子个性。”,这么嘀咕着,刘荣还是转移了目标。   这次他瞄上了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喂,把作业给我交出来!”他不客气的拿脚踹男孩的桌子,语气恶劣。   对刘荣来说,找卢毅要作业是朋友之间的帮忙,找班里的其他人就是单纯的逼迫了。逼迫一个人是不需要什么态度的。   被刘荣欺负的男孩子隐忍着愤怒的看了刘荣一眼,却还是把作业交了出去。   在卢敏眼里面个性恶劣的刘荣在其他人的眼里面形象更是糟糕。据说和校外社会上的不良有所联系。自己也是发育的好的不像是一个初中生,高高的个子有一米八几,力气也大的像是一个成年人。是让人厌恶不愿有所交集却也惊惧的存在。   离上课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刘荣运笔如风,一个个字写的别具风格,常人根本辨识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虽然刘荣真的是蛮拼的,可惜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抄完。把作业一把塞在桌洞里面,刘荣几乎带着恨意的看着走进教室的老师。   今天的老师比较特别,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后面还跟着个孩子,看个头,年龄似乎是同年级的。低着头,头发有点长,看不清脸,缩着身子,给人畏缩的感觉。   底下嘈杂起来。   “安静,”老师走上来敲了敲讲桌,底下的声音不甘不愿的降低了。   老师等到所有的同学都假装乖巧的看着他,这才满意的接着说下去,“今天,我们班级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   教室里面几乎是立刻的又嘈杂起来。在这个那个同学换了一个头型都会引起热议的年纪,班里面来了一个新同学实在是一件不得不让人激动的新鲜事。   “安静!”老师不得已的又一次吼了起来,这才使这群讨人嫌的毛头孩子们稍稍静下来。老师握住跟在后面的新同学的胳臂,几乎是用拖的把他亮相在全班的面前。   新同学似乎是无措的抬起头看了下面一眼,然后受到了惊吓一般很快的又低下头去。暴露出来的脸庞让大家吓了一跳,实在是秀丽好看得过了分。下面更加的嘈杂。   “我的天,你看到了吗,新来的真是漂亮极了。我都想要他做我的女朋友了。”   刘荣攀着系统的肩膀靠过来,为了加强语气,还手握成拳头上下挥舞了一下。   “太正点了。”   这种小痞子一样不正经的语气使卢敏不悦的瞪视了刘荣一眼。   “就你这样子的,别说女朋友了,他愿意和你说话才奇怪了。”   “你说什么?”刘荣因为卢敏的话恼火起来。虽然因为卢毅的存在,刘荣并没有和卢敏真的发生一场“战争”的打算,语气和眼神却都凶狠起来。   别人害怕刘荣,卢敏却不会。他斜着眼睛给了刘荣一个白眼。用唇形对他说“幼稚”。   “喂,你说谁!”刘荣恼火的伸出手去抓卢敏的领子,手腕却在半路中被系统抓住了。   “别争了,”迎着不省心的幼稚朋友和不省心的幼稚弟弟不满的目光,系统面无表情的表示——   “你们谈论的那个转学生是个男孩。” 作者有话要说:     ☆、打架   比被人嘲讽可爱的妹子一定不会理你的更糟糕的是从来就没有什么可爱的妹子。你一见心动的那位是和你同性别的。   不能再悲伤了好吗?刘荣噎住了,转过脸,不去看卢敏脸上毫不掩饰的更加浓烈的嘲讽。   可恶!真是丢死人了!   这么愤怒的想着,在新来的转学生经过刘荣的座位的时候,刘荣伸出腿去绊他。   转学生的身形看起来很有几分瘦弱。刘荣一绊,转学生就跌倒在地。通一声的重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疼痛。老师的目光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   老师这么问着,眼睛却看着刘荣,颇有几分严厉。这并不意味着老师知道刘荣做了什么,只是一旦刘荣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出祸端的一定是刘荣,这种事情惯例的简直就成了一种定理。   “没什么,只是新同学刚来到教室,有一些过于激动了而已。”   刘荣笑嘻嘻的这么说着,貌似亲近的拍拍转学生的头。   “你说是吧?”   这反应简直就是嚣张,当着老师的面,威胁同学。   老师的脸板起来,“刘荣,你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知道你平时课下是个什么德行,我不会让你欺负……”   说到一半,老师的话停了下来。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一声不吭的自己爬起来,收拾好书包,走到老师指定给他的位置——这间教室的最后一位了。   “哈。”刘荣笑起来,看着老师,眼神格外的可恶。   事主就这样完全没有为自己所遭受的进行追究的意思,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刘荣,老师顺便看一眼转学生,眉头已经是皱着的了。   这一场教室里面的小小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刘荣算是取得了胜利,但是对于这位带给他胜利的转学生,刘荣并没有一点的好感——这样子的懦弱本身就是很让人讨厌的东西。   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刘荣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好友卢毅正在看着转学生,一向平静的眼眸非常专注,里面闪着光似乎可以定义为兴趣。刘荣顺着卢毅的眼神看过去,新来的窝在教室的一角,畏畏缩缩的驼着背死盯着书本,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那副样子与其说是对学习有兴趣,倒不如说是极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和外界的一切产生接触。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刘荣凶狠的瞪视了一眼转学生,理直气壮的伸出手板过系统的脸,切断他看着对方的眼神。   转学生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刚来的时候,因为是空降,所以只好暂时的坐在教室的最后面,没有同桌。后来因为总是一个人沉默的来来往往,幽灵一样,也不曾表达自己的意见,老师也就没有注意,使他一直的坐在那里了。瘦小的身材看不清楚黑板,上课的时候经常一整节课都不抬头,可也不玩手机或是在课桌的桌洞里面塞小说去看,只是那么坐着发呆。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总是回答不上来,便不说话,低着头静静地站着。让老师也没有一点的办法。   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很僵硬。不是没有人主动地靠近他,毕竟那张漂亮的脸在第一次见的时候实在给人好感。可回答只有几个字,他自己有所意识的拉远着和别人的距离。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满足他自己的愿望,一个人呆着。可年少的男孩子们对于美丽的东西总是关注的,也受不了漠视。转学生很快就因为他的孤僻被孤立起来,被恶意的看待。   “不过是活该吧。哑巴一样,不愿意说话。连叫都不会,脑袋有病吧。”   说话的是刘荣,当时正在和卢毅一起逛街,不意看见了转学生在被人欺负。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护住头部,却在别人踢打他的时候,咬着牙只发出一两声无意之间的闷哼。   活该?   系统看着被人欺凌的可怜的少年,专注,没有感情,是一种医生在实验室看被剥开皮肤的青蛙的眼神。   刘荣并没有注意到系统的这种眼神,他也正在看着少年,虽然说起转学生时的语气很是轻蔑,但是在校外,看到其他的人欺负本班的同学,不管看这个同班同学是有多不顺眼,刘荣的心里还是产生了自己人被外人欺负了这种护崽的老母鸡的思想。   “艹,这个傻子。”   单方面的殴打还在继续,转学生的表现这么窝囊,却似乎是激起了殴打者的施虐欲,动手越来越没有分寸。刘荣终于看不下去,骂了一声,卷起袖子,他就冲了上去。   刘荣的体格很好,可是体格很好的他到底也是一个人,冲上去只是因为自己不想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同学,并不是因为确定自己冲上去就可以救下转学生。事实上,这样子孤勇的冲到一群打出兴头的无赖的包围里面,刘荣只是给他们添菜而已。   当然,这样子的事情刘荣自己是不会承认的,他毫不怯懦的对战着一群人,很快的挂了彩,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一边还踢着躺在地上的转学生。   “妈蛋,你个怂货,给老子起来,别让老子一个人挨打!”   真是没有办法让人感动的见义勇为,刘荣踢转学生的力度并不比原来欺负他的人要更加的柔和一点。   刘荣足够的凶狠,但还是被人用拳头重击了腹部,柔软的腹部受到攻击的感觉相当的不好受,刘荣觉得自己的胃部都翻滚起来,掉了一个个,难受的想吐。   腰不自禁的弯起来,却因此把背部暴露给了对方,打出了真火,那群欺负人的小混混抄起一边的钢管就朝着刘荣的脖子砸过去,那狠厉的力道,真的砸实了,让人毫不怀疑,刺头刘荣会变成歪脖子刘荣。   好在没有砸实,一直被动的被欺凌的转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脚踢在背后拿棍子偷袭的小混混的侧腹。意外凌厉的一脚,竟踹的小混混倒在了地上。   一直任由欺负的小哑巴会还手?这是比刘荣的插入更让混混们生气的事情。感觉就好像被挑衅了一样。附近的地面上有混混们带来的钢管散落在地上,现在,混混们去拾捡它,打算真的给刘荣和小哑巴一些教训了。   一场单纯的欺辱事件眼看着就要升级成为流血事件,一直看着的系统终于出手了。   系统虽然是人类里面的常识傻瓜,从前一直做的也是管理者的事情,资料信息还被受不了他的□□的云柏在同归于尽的过程中损毁了大半。但是这样子的系统也不是普通人类可以相比的,简单强化的身体,比任何人都要深的对人体的了解,系统参战以后,专挑着别人的穴道和鼻子之类容易受创的地方下手。   现在三对多,其中一个还下黑手技能点几斤满级,不多一会,小混混们却是先讨了饶,丢下一句你们给我们等着这样的场面话,逃锝远远地了。   “呸,就你们,大爷就等着你们了!”刘荣哈哈大笑着目送小混混们远去,样子猖狂又得意的好像是他一个人完胜,满脸的青肿也阻止不了他开嘲讽。   与他相比,后面的两位就镇定的过分了。   转学生打架的时候意外的凶狠,可打完架以后,他却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沉默的起身,拍打了身上的灰尘以后,就过去捡起自己被小混混们丢在一边的书包,看样子居然是打算回家。既没有爆发以后的兴奋激动,也没有一点和刘荣系统道谢的意思。   而系统,他奇怪的关注转学生,现在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这样子异常的表现,粗神经的刘荣一点意识却没有。他打赢了一场胜仗,非常开心的用拳头去打转学生的胸膛。   “小子,没想到你也有一手啊。平常一副阉鸡模样,打架还挺狠。”   又伸出胳膊去勾系统的脖子。   “卢毅你也是,平常好学生都是装出来的吧,一看就经常打架,手忒黑。”   系统没有理刘荣。他看着转学生。被刘荣一拳敲过去,转学生面上不动声色,脚步却踉跄了一下。   “我送你去看一下医生吧。”系统看着转学生说。   特别的关注着转学生,这确实系统第一次和班上的这位同学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客   狭窄的小诊所里面双氧水的味道非常的重,还夹杂着很浓的药物的苦涩气息。是很让人不舒服的环境。刘荣受不了这样的环境,换好药以后就匆匆的离开了。剩下转学生和系统,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都没有说话。   人声嘈杂,空间狭窄,氧气似乎都不可以很流畅的流通。转学生的嘴紧抿着,眉毛也皱着,一副很不耐烦,强自忍耐的样子。他摸摸唇角的伤口,疼痛使人更加暴躁,他看看一边的系统,系统脸上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古井不波,转学生终于忍耐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转学生开口,和他内向懦弱的表现不同,他的声音清朗,语气带着戾气,很不客气。   “你指的什么?”系统转过头去看他,倒是一点也没有被这种恶劣态度触动的样子。   转学生更加烦躁了。   “你认出来我了不是吗?一直装作不认识是什么意思?既然这样假装了,现在又这样巴上来又什么意思?”   “我认识你的,一直都没有忘掉你,龙傲。”系统叫出来转学生的名字,曾经的那个小胖子竟然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一件让人吃惊以后忍不住感慨的事情。系统看着转学生,眼神平静又认真,“我也没有假装不认识你。只是,龙傲,你自己不想被我认出来不是吗?”   龙傲的眉头皱的更加的紧了,他看一眼系统,眼神嘲讽,“不仅是这个样子,你也是喜欢在一边观察被人欺负的我吧。一个活生生的,活该的,没必要引发任何同情的试验品。”   系统沉默了,龙傲的说法一点也没有错,系统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群体中的欺凌事件,而这种事件里面那个被欺负的主角常常是龙傲。不过,生活在人类社会里面一段很长时间以后,系统倒也是知道此刻这样的回答是很不妥当的了。   系统的无言以对使龙傲笑起来,他看着系统笑,满满的嘲讽和恶意,这过于尖锐的情绪让龙傲过于美丽的容貌生动起来,一种几近艳丽却又有些不敢让人多看的富有侵略性的美貌。   “你就是这样,卢毅,我知道你的,表现的比谁都天真的相信着书本上的屁话,比谁都更加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好像真是个好人好学生好儿子,其实却一点心都没有,比谁都残忍,你个变态。”   系统不知道怎么反驳,龙傲的话那么不客气,却是真实的。这种真实很伤人,但系统却也不会因此生气或者心虚。系统一直做个好孩子,但他并不是想做个好孩子,仅仅是觉得这样是正确的而已。   系统觉得龙傲在生气,他不知道龙傲生气的原因。他想了一会,问,“龙傲,你希望我不要袖手旁观的吗?”   呃。   这一次换龙傲沉默了,他扭过头,不去看系统平静清澈所以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睛。   他知道个什么啊?这家伙从小时候就奇奇怪怪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这最令人生气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只是按着自己觉得可以的方式去行动而已。   系统还在说,他觉得自己找到问题的症结了。   “龙傲如果你不希望我袖手旁观的话,我下次会站在你旁边。”   这只是一个陈述句,陈述句的主人一点也没有这样认真的说如果其实对于别人算是一个承诺的事实的自觉。   龙傲的眉毛一跳,站起来,狠狠地一拳打在了系统的脸上。   “我回来了。”   系统打开门,换着鞋子。   “你怎么才回来,你弟弟早就到家了,今天有客人——啊!”   卢母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一边碎碎念着,却忽然尖叫起来,她看到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左眼圈一块大大的乌青。   “天哪,你怎么了,眼圈怎么青了,你打架了吗?”卢母的语气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奇。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自己知道,像是一个最乖巧的姑娘一样,从来都不会做一点不该做的事情。   系统想了想,打架是有的,但那是眼圈青了之前,并不是眼圈青掉的原因,于是他回答,“并不是,是被人打的。”   “那就好。”卢母吁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肯定了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神色里又带了些遗憾,总体是轻松的招呼卢毅,“那就过来坐吧,菜已经做好了,今天家里面有客人,快过来认识一下。”   “喂,老妈,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哥被打了啊。”倒是卢敏比较有良心,不平的抗议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你老哥挨打也好,挨着挨着就会还手了。这才像是个小伙子。”卢母这样子轻松地说着,又过去拽着系统来到餐桌前,“比起这个,卢毅,你快来认认人,你爸爸的朋友王叔叔的女儿,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要在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   系统朝着餐桌上唯一的一个陌生人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子,和自己一般的年纪,好像不起眼。仔细一看,眼睛很黑很深,像是住着会诱惑人的水鬼的深潭,又像是无尽星空,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无数的东西埋葬在眼底,神秘,危险,吸引着人不断地深入的去看,很是特别。   系统的肌肉绷起来,作为人类的这些年来,第一次产生了类似于紧张的情绪。   “云柏?”   “你好。”对方的姑娘轻轻地笑起来,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很是愉快“非常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两者之间奇怪的气场不要太明显。卢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毫无所觉的高兴起来,“哎,你们认识啊。”   “是的,”云柏微笑着回答,“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可是我之前没在哥哥身边看到过你啊。”卢敏好奇的探过来问。   “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的哥哥卢毅,之前的联系大概有点像是网络上的沟通。卢毅原来长这个样子,我也感到有些惊奇。”云柏很礼貌地回答,看着卢毅面带微笑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曾经想拖着面前的人在时空的乱流里一起被撕扯的连灵魂都无法保存。   类似于网络上的沟通?   卢敏好奇的打算再问,卢爸轻咳了一下,制止了他。怎么也不该对第一次到家里面玩的客人刨根究底,这样子太不礼貌了。   了解了卢爸的潜台词,卢敏悻悻的放弃,却随即转向另一个当事人。   “哥?”   这一声“哥”里面隐藏的疑问实在很多,满满的八卦。卢毅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于是开始吃饭。   只是多了一个人,饭桌上的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卢敏看看云柏,清秀的小姑娘自在的吃着饭,注意到卢敏的目光,礼貌的冲着他微笑了一下。卢敏看看卢毅,他正在盯着云柏,看到卢敏转过来看他,朝他点点头。   啊啊啊啊啊,太古怪了,最古怪的是都这么古怪了偏偏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同样坐在饭桌上的老爸老妈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答案是否定的,卢爸卢妈自然也觉得云柏和自己儿子之间的氛围古怪。但是两个人只把它当做少年人之间正常的纠葛,甚至还颇有些欣慰乏味得好像白开水的儿子终于也有自己的秘密了。打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到儿子这自己的秘密是不是人类,少年人之间的纠葛是谋杀未遂。   这一场别扭的饭局终于在各种误解之下结束了,结束了以后,云柏朝着卢妈笑问,“我和卢毅也很久没有联系了,阿姨介意我们之间单独沟通一下吗?”   单独!沟通!   卢敏看着两人,眼里面不自觉冒出了“狗男女”三个字。云柏带笑的看他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后背一凉,这才把目光收了收。   卢妈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系统也有事情想要问云柏,于是,饭后,两个人来到了卢毅的房间。   卢毅的房间非常的简单整洁,一张书柜,一张电脑桌,一张床,这就是全部。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方方正正,床单的每一角也都很仔细的压在床垫之下,看不到一点皱褶。书柜上面的书也摆的整整齐齐,不曾有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云柏抽出一本,连折角都没有。   怎么说呢?假如他是人的话,果然就是这样吧。   云柏轻笑着把书随手放到桌子上面,姿态闲适自在的像是面对一个老友。   系统却没那么随意,他看着云柏的眼睛,眼里面瞳孔涣散,变得混沌迷惘的好像无机质。   云柏知道系统是在检测她的精神体,她也不反抗,任好容易脱离的系统再次和她建立联系。   好一会以后,系统的眼睛恢复自然,却难得的露出苦恼之色。   “我和核心和你的精神体纠缠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陈述句。   “是的啊。”   云柏轻快地回答,心情似乎真的非常好。   “我们从某种意义上真的平等了呢,而且,生死不离。”   最后四个明明该绻缱情深的字被云柏生生念出了一股不死不休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同类   又一个转学生来到了系统的班级,这一个倒是货真价实的妹子,单从性别上来说。   “大家好,我叫云柏。”这么介绍着自己,新来的转学生唇角挂着浅笑,看起来友善而总是好心情。   事实好像也是如此,不管和谁说话总是礼貌微笑,学习成绩很好,体育成绩也很好,被人拜托讲解题目也会很是耐心的去解答。一个理想当中的好学生,和系统一样,被认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因为相性很好,又住在一起,年少的少年少女们很快的被配成了一对。   这样的误解对于两个当事人是不存在任何困扰的,可是对于两个人以外的其他人却不一定了。   “老哥,你老实的告诉我,你和云柏到底是不是情侣关系?”卢敏终于找了一个卢毅落单的机会,把他堵在了墙角。   情侣?   系统的唇抿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用在他和云柏之间,他觉得需要确认一下它的具体语义,“你指的是互相爱慕,彼此产生感情,以结婚为前提,伴随着性冲动的两者之间的交往关系?”   以结婚为前提……   伴随着性冲动……   你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卢敏抽搐了一下眼角,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有的时候很难沟通,所以还是点了头,“是的吧,大概是这样的意思。”   系统果断摇头,“不是。”   “哎,真的吗?”卢弟弟叹口气,有一种即是放松又是遗憾的复杂感情。一方面觉得,果然,打一辈子光棍这种设定要比早恋适合自己的笨蛋哥哥,另一方面又觉得哥哥你这么蠢,既然身边有趁手的女生就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啊。   卢弟弟挠挠头,怀着这样忧伤明媚的心情碎碎念,“啊,就觉得不是。可是你们总在一起,两个人之间也老是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奇怪气场,聊一些高智商话题也只有彼此能接的下去,你偶尔还会做饭给她吃,所以我难免觉得……”   卢弟弟顿住了,不是你妹啊不是,这个样子了还说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让人有一丝一毫的相信啊!   还要再说什么,系统却忽然推开了卢弟弟,向着远方跑过去。   哎?   卢弟弟向着那边看过去,是一群社会上的人物在围着一个中学生。他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哪个中学生,感觉,好像,上次的那个转学生?   “谁要你来帮忙了!”   系统凭着出色的腿脚功夫帮着龙傲打退了好像比上次要更加高级的混混,算是华丽的英雄救美了,可是被救的美人丝毫不领情,而且,感觉好像心情很差。   “我上次有说过如果你不想我袖手旁观的话,下次我会和你一起的。”   要系统因为一个人的态度有所动容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即使美人的态度不知感恩的恶劣,系统还只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回答。   “嗤。”龙傲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抄起拳头就向着系统攻过去。这次的系统有所防备,握住了龙傲的拳头。而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卢弟弟气死了。因为很惊讶自己模板做出来一般的哥哥居然会打架,还利落的打赢了,所以卢弟弟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现在,这种震惊在看到龙傲这样过分的举动的时候,完全的变成了愤怒。卢弟弟也是二话不说,几步冲上来,一拳打在了龙傲的脸上。龙傲没有还手,卢弟弟管他有没有还手,因为真的非常生气,又是一拳。拳头却被系统捉住了。   “喂,哥!”卢敏不满的叫起来。   “啊,哥,放手啊,我要打死这个白眼狼!”   卢敏大吼大叫着,系统没有理他。他也看着龙傲,这样子直接的视线接触在这种紧张气氛里像是某种较量。   “你需要我的帮助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哈,”龙傲觉得荒谬一样的笑起来,半边脸肿着,身上的衣物也因为刚才的厮打凌乱,可是这样子的他笑起来却没有一点点的狼狈,“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从什么地方来的。真是好笑,是不是每天晚上你还会内裤外穿出去捉飞机啊?滚开吧,没人需要你。”   非常可恶的发言。卢弟弟已经觉得这样的混账要用水泥封起来扔进长江里才好了。系统看着他,却重复的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却让龙傲忽然生气起来,眼角都染上了薄红,龙傲看起来比卢弟弟还要生气。小小的年纪给人的感觉却好像神话里的修罗一样,残暴的美丽。   龙傲喘着气,那副可怕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抡起砖头砸破眼前这个人的脑袋,卢弟弟都不自觉瑟缩起来。少年却慢慢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眼神变得更加凶狠,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是稳定的了。   龙傲用更加凶狠了的眼神看着系统,一字一句,“因为你没有立场。没有立场的帮助算什么呢?对流浪狗的施舍还是心血来潮的小白鼠的实验?这样子的帮助我特么不需要。”   系统沉默了,他思考了一会,好像一边想着怎么说一边慢慢开口:“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实验或者是觉得你是弱者,你是……特别的。”   这句话说完以后,愤怒的,孤戾的,全身都是极薄的钢刃一般锋锐又脆弱的少年愣住了,迷茫的样子难得的显得有点这个年龄应有的幼稚可爱。   卧槽!剧情发展到现在,卢弟弟看得简直目瞪口呆,系统已经松开了握着他拳头的手,而卢弟弟也没有了再冲过去打龙傲一拳的意思。   他看看自家哥哥认真真诚的面瘫脸,再看看龙傲微愣的美人脸。忽然有一种掩面的冲动。这种冲动之下,他跳起来晃系统的肩膀。   “哥哥,你冷静一点,搅基是没有前途的,你这样对得起大明湖畔的云柏吗?”   系统:……   龙傲:……   该怎么说呢,千言万语只能用一句我的弟弟是逗比来概括了吧。   逗比卢的成功抢镜使系统和龙傲脱离了相对无言,脉脉凝望的奇怪境地。龙傲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好的轻咳一声,用脚尖踢踢地面,想找话说没找到,就尴尬的转身走了。系统却转身看了另一个方向。   云柏手捧着奶茶斜倚着墙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卧槽!卢弟弟心里面只有一个词各种角度刷屏。   捉奸在床!   逗比卢虽然地点弄错了,捉奸两个字却用的颇为传神,真实表达了他的内心想法。内心想法龌龊的卢弟弟看着云柏一步步走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是心虚。   虽然觉得应该心虚的是在场的另一个男人,但是,卢弟弟还是不受控制的结巴起来。   “云,云,你好啊。”   云柏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了系统面前。   “你发现了。”云柏这么说着,没头没脑。   系统却点点头,接了下去,“是。”   “你自己是做不到的。”   系统没有说话,好长时间,才说,“我不知道,我想试试。”   “也好,”云柏似乎很爽快的点点头,微笑起来,“反正都是一样的。”   系统沉默,好像认同。   卢敏听得云里雾里,还不敢插话。就是说啊,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让人觉得插不进去,谈论的话题也只有彼此才能无障碍的接下去,别人听都听不懂。   最重要的是——   卢弟弟忍不住的失落起来。   他们两个人虽然一个礼貌一个老实,都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却都有着一种目中无人的特质,像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会放到心里去。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尤其如此。只有彼此是同类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安心   系统并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如果把他就这样把他定义成人类的话,他恐怕是世界上最推崇实用至上的人类了。   他和云柏的对话如果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了解的事实串联起来的话,非常的好理解。   系统的人类身体在慢慢发育成长,另一种形式的存在里,系统也在慢慢的修复自己。不能说修复得和从前一样,但是渐渐可以发现这个世界不协调的地方。这就是系统在童年也不怎么熟悉的小胖子龙傲转学而来的时候,对他这么关注的原因了。   在重新见到龙傲的那时起,系统就发现了龙傲身上存在着两种命格。也就是说,龙傲就是这个世界里需要被改命的那个人。系统的目标人物。   对于一个就是为了给特定的人改命,拨正世界的不协调而存在的系统,观察龙傲,接近龙傲,认为龙傲是特别的就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对自己执行协调任务不自信,系统开始对龙傲的态度很微妙。联系从小就有的黑历史,被敏感,凡事好往坏处想的龙傲同学以为是看热闹。嗯,其实也不算是冤枉系统,他的确是从“各种方面,各种角度”观察龙傲的。   总之,一直干着管人的活,忽然自己亲自上岗,系统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再一次见到云柏的时候,压根没有恐惧和复仇意识的系统除了警惕云柏再拉他去死以外,就是单纯的喜悦了。   太好了,靠谱的小伙伴没有死,终于归队了。   这就是系统的知道了。   而知道了这些,系统和云柏后面的话就好理解了。   系统想自己尝试做一下任务,云柏表示别逗了,你就没情商那东西,铁定失败。   系统表示这个世界好像挺和平,任务目标好像也不是容易被玩坏的类型,你就给我玩玩呗。云柏表示好吧,好吧,反正我们合体了,你也跑不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说到底都会成为我的事,早处理晚处理都差不多。   然后,龙小哥就悲剧了。   像是曾经作为琴妖的云柏和程枭的关系一样,系统这么对待着龙傲,百依百顺,无欲无求。这开始就不对等的关系将来很是不好,不需要多聪明,只是简单的想一想就会知道,这样的呵护之下,一方难免沉溺其中,另一方却随时可以脱身而走。只可惜,看得清的从来是局外人,死拿着一片叶子遮住眼睛假装天下太平的往往是聪明人。   “卢毅,你过来,我这边的人遇上事了。”   半夜三点钟,龙傲一个电话就把系统给弄醒了。什么解释没有,就这么一句吩咐。说完了,还催道“快点。”   也得亏是系统了,其他任何一个情绪正常的正常人别说过不过去了,就是这个点被吵醒都得憋着股气。   半夜三点呵,还是冬天,系统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起来,保暖衣外面套上里面带绒的墨绿格子衬衫,外面一件羽绒服就出门了。   高中三年级,这时候孩子的时间都是一分钟恨不得当做三两年来用。丧心病狂的计算从教学楼到食堂哪条路最近,排队打菜的时候是听英语还是背公式更有效率,这是脱离了那个时间以后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敢惊动父母,系统的家住在二楼,已经决定是翻窗出去。只是看看时间,系统背上了书包,还是给云柏发了条信息。让她帮自己兜着,早上恐怕回不来,得直接到学校。   时间不合适,系统花了一会才打到车,到了地方已经四点多,系统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话里面叫着出事的少年摊坐在饭店的门口,一身酒气。   “你出什么事了?”系统走过去,搀起少年。向着最近的一家宾馆里面走去。   “卢,卢毅?”龙傲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好像才看清系统的脸,笑嘻嘻的叫着系统的名字,还试图用自己蹭了一手掌泥灰的手去摸系统的脸。   系统嗯一声,躲过去。   龙傲越来越脱离常人应该生活的轨道。知道龙傲是自己的任务目标,系统自然好好的查了他的事情。   父亲和黑道有所关系,不是个好丈夫和和好父亲,几年前,因为生意上的原因,自己的妻儿被绑架。三天三夜,儿子就出来了,妻子没了,死前的遭遇非常凄惨。而绑架案的幕后,有那个男人情妇的手脚。   后来,事情查清了,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父亲都没有放过。但是,龙傲的经历已经无法抹杀,父子两个算是离了心。   龙傲自己坚持到了这个学校生活,却是白天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一声不吭,晚上像个小混混一样耍勇斗狠。   查清楚了以后,系统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还是云柏提点了一句,龙傲这孩子怕是缺爱又没有安全感。于是系统对龙傲是任劳任怨,只要龙傲有需要,找系统,系统总是愿意在他身边。不会爱人,但系统以为这样子大概是可以给龙傲安全感了。给了龙傲安全感,系统就是想要在龙傲身边有一个说话能算得上话的位置。   龙傲的命格原来是孤独终老,系统得让他子孙满堂。生孩子这种事不能靠兄弟,但找孩子母亲这种事,兄弟还是说的上话的。   龙傲估计是和他父亲那边的人喝了一夜的酒,外衣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就里面的一件单衣服还皱巴巴的,有着酒渍。好在裤子还好好的,想来一起玩的人到底要些面子,玩疯了脱衣服的有,脱裤子的还不至于。   系统摸摸龙傲的手,冰凉,于是三下五除二把龙傲剥干净。   系统给龙傲脱衣服,龙傲也不反抗,瞪着雾蒙蒙的桃花眼看系统,忽然凑过来蹭蹭。系统由他蹭,忙自己的,剥完所有的衣服把龙傲往放好了热水的浴缸里面一塞。就出去开空调,给饭店客服打电话要干净衣服。   忙乎半天,看看时间,系统又找客服要了两杯牛奶,两笼小笼包。估计龙傲肚子也是空着的,干脆把他的宵夜和自己的早饭一起解决了。   龙傲开始迷糊,在浴缸里泡着,被热水一蒸,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过了一会,缓过劲来,他却慢慢的清醒了。   听到外面那个人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动静,叮嘱着客服牛奶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的声音,还有向自己老师请完假又帮自己请假的声音。龙傲渐渐觉得安心,胸腔里面被什么暖和的东西慢慢填满,一时因为这感觉过于熨帖又过于陌生,龙傲的眼圈居然有些发红。   他站起来,水珠顺着赤/裸的身子滑下来,十七岁的年纪,骨架快要长成,介于青年少年之间,薄薄的肌肉分布的很匀称。一张脸,因为酒醉和热气泛了红晕,眼角都是浅浅绯色,让人看了心里面不自禁会一窒。   龙傲不擦水,也不穿衣服,就这么坦荡着走出去,走到系统的背后,伸出手臂,抱住他。   系统放下手里面的课本,去板龙傲的手,“现在先别出来,泡暖和再出来,那时候空调温度就差不多了。”   龙傲不松手,把脸埋在系统的脖颈处,沉沉闷闷的笑,“不行。”   系统要照顾一个人,心里面不一定,或者说不可能有什么温柔的感情,却一定会照顾很好的。认定了龙傲这时候需要泡澡,他也不管龙傲发什么疯,不和龙傲争论,手往后面一抄,背起龙傲就往浴室走,龙傲笑,低低的,就在系统耳边,很高兴的样子。   到把龙傲往浴缸里面丢的环节,龙傲使了个巧劲,把系统也按水里了。系统的刘海被打湿,垂下来,戴着的眼睛也因为接触到热气,雾蒙蒙一片。龙傲笑得更开心了。却忽然凑过来,在系统的唇角亲了一口。   系统:……   卧槽,说好的子孙满堂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生猴子   想和一个人当好朋友,然后帮他挑媳妇,结果被他当媳妇看了,肿么破?在线求,挺急。   以上内容虽然逗比,但和此时系统的心理活动相差无几。虽然在拥有人类的身体之前,系统是无性别的存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龙傲会对他抱着那样的心思。   所以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学校的天台,门虽然被锁着,但一个非纯种人类,一个累世老妖精还是想办法到了上面。非人类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一双难得锁着的眉却表现出主人的苦恼。老妖精托着腮坐在水箱上面,面具一般的微笑难得有了真实弧度。   “你怎么想的?”云柏挺有兴趣的问系统。   系统很严肃的斟酌了一会,回答,“我会先试着掰正他的性向。”   真是死板无趣的答案,云柏说,“继续。”   这一次,系统却意外犹豫起来,“如果不行的话……反正要求只是子孙满堂,以现在的医学,我会试着……”   “试着什么?”   “试着试管婴儿。”   “啊——”云柏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声,似乎颇为失望,“我以为你会考虑变性呢。”   “现在的医学水平还做不到这种地步。”系统很认真的回答,认真的不能不让人以为他是真切的考虑过这样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大概是真的想过的吧。   云柏的眼睛明亮起来,过于暗沉的黑色瞳孔因为这明亮变得灼灼吸引人。   “不一定,这世界已经可以做到外观上相对成熟的变性了,只是不能够让变性人怀孕而已,但这在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也就是说这世界上的人可以从逻辑上接受这个世界上男人变成女人,并且并不以为变性人怀孕毫无可能性。所以如果我每天帮助你运用精神力改造你的身体,并假做这方面的研究。大概只需要五年的时间,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一个可以孕育后代的真实的女性了。”   系统:“……你很希望看着我怀孕的样子。”   “是的,”云柏干脆的回答,“只要想想你挺着一个大肚子的样子我就觉得很有趣了。”   非常恶劣的发言,系统想了一会,还是拒绝了。   “我知道一些人类的常识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拒绝这样后遗症严重的方法。”   云柏耸耸肩,没有骗住他啊。不过也不是很在意。她控制着天台上的废弃易拉罐扭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漫不经心的发言,“那么你就给龙傲做试管婴儿吧。反正命格这种东西就好像编写好的程序,只要结果符合它的要求,它不会强行要求你给的过程合情合理的。”   这话说的很符合系统一贯的思维逻辑,好像就是正确的。系统沉默了一会,却忍不住去问,“如果这样子只去思考结果就可以的话,你当初为什么会忽然失控呢?”   吱嘎一声,云柏不意把易拉罐拍成了一个扁平的金属块。她从上而下俯视系统,表情因为光线显得阴暗难以辨明,看了一会,她忽然笑了。   “居然会想到这种问题,你的进步真是让我吃惊。”   最后到底没有在云柏那里得到任何有实质性帮助的意见,好学生系统又回去上课了。   在走廊上意外遇到了刘荣,这个似乎永远存不住话的单细胞好像心里面有什么疑问一样,看到系统的瞬间身体僵直了,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偷偷的瞄系统。   “有什么事么?”系统拦住了他。   刘荣的脸上浮现出尴尬,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他不自觉摸摸鼻子,躲开系统的目光。   “也没有什么事了,”这么说着,到底不是玩的了忧郁沉思的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就是想问一下,你真的和同班的云柏在交往吗?”   “不是。”很奇怪自己总是被和云柏联系在一起,系统回答的很快。   “那就好,啊,不,我的意思是吓了我一跳,你们真的好像一对一样,一些无聊的人都在胡说关于你们的流言。”刘荣放下什么心事一般,爽朗的笑起来。   无聊的人……   系统甩开脑袋里面冒出来的卢敏卢逗比的脸,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人类朋友在和自己讨论感情问题。   来自同年龄正常人类的意见……   系统沉吟一下,当即开口,“如果我有一天为了给人生孩子变性,并成功生下了孩子,你会怎么想?”   刘荣:……   这问题太高端,可怜的人类朋友表情一片空白。   在系统问过刘荣这个奇诡的问题之后,刘荣一脸卧槽。系统于是详细的向刘荣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刘荣却是一脸卧槽,龙傲那孙子了。再之后,事情的发展也变得奇诡起来。   刘荣找到龙傲,非常生气的狠揍了他一顿。然后龙傲打电话询问——“你想为了我变性,给我生孩子?”   系统:……   系统觉得这样的问法有一点奇怪,但又不是很明确到底哪里奇怪,他斟酌了一会,回答,“并不是“我想”,而是在事情没有其他转回方式的情况下,不排斥这种非常规的解决手段而已。”   系统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听起来却好像是某种因为无措的修饰,在满心欢喜的对方听起来更是如此。电话的那一边,龙傲轻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龙傲用自己都不自觉的温柔声音骂系统“傻瓜。”   系统……(⊙o⊙)!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天寒需加衣的感觉。   总之,系统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而尴尬的境地。   龙傲以为系统是对自己表白了,总是用非常温柔甜蜜的眼神看着他。   卢弟弟以为哥哥脚踩两只船,其中一只船还是个同性别的,总是用痛心谴责的眼神看着他。   刘荣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是躲着系统,系统却有好几次看到刘荣偷偷的打量自己,那眼神太复杂,系统解读不出来。   明明觉得自己单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确的,但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个自己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奇怪误会。系统是一点也不明白。   最后,还是找到了看热闹看的很开心的云柏。   “你果然没有做到,”说着这样不客气的话,云柏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恶意,她轻笑,“我很开心,这样你大概会有所自觉。就像经历了许多,没有办法相信人心的我需要一个纯粹的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对人类无法理解的你想要完成任务,总是需要我的。这样彼此需要,我们才不会分开。”   系统不是很理解,“我们本来就不会分开。”   系统指的是云柏的精神力和自己的核心纠缠在一起的事情。这样子的纠缠,即使云柏可能再次因为系统不了解的理由拖着他去死,系统也没有办法抹除云柏的存在。系统一直以为这也是云柏不对他动手的原因。   “没有什么本来,只有这样,陪伴才能让人安心。”云柏摇摇头,这么说,看系统不是很了解的样子,却也没有再解释。   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是龙傲在高中阴森沉默,系统取代的那个卢毅是个滥好心的,同情着龙傲,时常帮助他。   龙傲不是个能受得了一个别人对他怜悯的,却也渐渐贪恋卢毅的温暖。心里面对卢毅产生了两个男人之间本来不会产生的感情。   可是龙傲高傲,敏感,喜欢一个人会发自心底对那个人好。很喜欢很喜欢卢敏,所以这样的感情一直压抑在心底,不曾透露。直到龙傲发现了卢毅和一直有意无意欺负卢毅的刘荣之间隐秘的恋情。   再之后的故事就是一顿虐。三个人彼此折腾,都是伤痕累累。卢毅疯了,刘荣进了监狱,龙傲一生未娶,孤独终老。全灭结局。   旁观系统和另外两个主人公的故事,云柏都感叹世界的剧情走向,虽然卢毅换个人,但另外两个居然还是都喜欢上了这个别说善良笨拙,只要需要,连一个星球都会,并且很可能做到毁灭的“卢毅”。   “你和刘荣怎么认识的?”云柏不禁有些好奇。原来的故事里,卢毅是救了受伤的刘荣。对于系统,云柏觉得他们的认识可能要更特别一些。   果然,系统说,“他打劫我,要钱,我还手打了他一顿,借了钱给他。然后,两个人就认识了。”   云柏笑了。这段时间她经常笑,心情很好,因为看清了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吧。   云柏动手和系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觉得剧情有一定的必然性,云柏勾搭了原故事里面喜欢龙傲的女配接近龙傲,然后大手脚的记忆清洗,把龙傲所有关于系统的记忆都修改修改嫁接给了女配。   “这样就可以了吗?”系统自己折腾了那么久,没弄出一个结果的事情交给云柏没有多久就有了眉目,系统不自禁的问。   用了很多精神力的云柏脸色有些苍白,好在这个世界用的土著的身体,更兼手段长进,并没有招惹到世界规则。她捧着热茶微笑着看系统这不自觉的情绪化,觉得一种养成一般的趣味。   “我们本来就不是要一个人永远幸福美满的活着,这种事谁能保证。只要骗过龙傲几年,他自己甘心生孩子就好了。再以后,两个人是恩爱欢喜,还是渐渐相对无言,都是和我们无关的事情。”   非常没有人情味的回答,得到了系统的认同。   云柏放下杯子,系统自觉的帮她续水——系统做事情妥帖仔细,从不会厌倦琐事,和历经沧桑,懒散度日的云柏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自觉就形成了这样子管家一般的定位。   云柏轻声的说一句谢谢,向窗子外面看过去。高大的青年穿着夹克衫站在路灯下面。初春的天气晚上很冷,刘荣却站在那里很久了。   云柏看着他,忽然对系统开口,“高考结束了,你这时候也最好不要在龙傲左右出现,跟着我去国外读书。我这个身体的家人都在国外,生活还算方便。”   系统没有在意云柏这有些强硬的说话方式,也知道刘荣在外面,但是对于他而言,体验人类情感只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的手段,体验过程认识的朋友更是没有办法和任务相比。所以他没有怎么思考的就同意了。冷漠的可以。   云柏却很满意系统的这种冷漠。   她都没办法相信人心了,要怎么爱与被爱,只是人到底需要陪伴。云柏对系统说不出抱着究竟怎样的感情,却是把系统看做自己的东西。完全属于自己,要陪着自己直到自己愿意放手。   而陪伴的漫漫岁月里,云柏不在意在各个世界旅行并顺手改变几个人的命运。   茶杯被放在桌子上,瓷器和木头之间发出短暂的敲击声,并不难听。   云柏疏懒的窝在沙发上,看茶的热气袅袅挪挪,表情清淡,眸色沉暗得看不到眼底。   不过等价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